2016年4月13日 星期三 赛道、酱油和蜡染蜥蜴
太热了,每天都是三四十度,除了早晚你出门试试,不到一分钟我保证你汗流浃背,喜获落汤鸡一枚。只能早上出去逛一逛,瞅见太阳出头了便往回跑,等它滚下山了又溜出去逛一逛,整得一天得洗三回澡,脱了一堆脏衣服。
▲幸好我们住的那条街上就有洗衣房。当然是等晚上天儿凉了才去。 摩旅生活也有寡淡无趣的一面,只是大家难得一见罢了,没了冰箱,没了壁橱,没了洗衣机,那些家长里短柴米油盐的事儿倒是不复存在了,行李和绑绳取而代之,趁机上了位。
▲搞定,三日之内衣服无忧也。 据亲戚们讲,往年马来西亚的天气没这么热,他们也盼着下雨呢,都盼了好几周了。他们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热归热,这五个月来确实很少淋雨,穿雨衣的次数屈指可数。在中美洲、南美洲、欧洲骑行的那两年可不是这样,哪天不是头顶乌云,动不动就大雨伺候,难道我们这是要时来运转了吗?
▲洗完衣服后去大吃了一顿,有印度馅饼,有椰浆饭,当然也少不了炒粉。 酒店对面就是美食街,每天过去溜达,一个摊点一个摊点地看,看到喜欢的便抓起来塞入口中,那感觉简直如爱丽丝梦游仙境一般,幸福感爆棚。印度馅饼实际上就是包了馅儿的印度飞饼,椰浆饭是用椰汁和斑斓叶煮的饭,这些东西都是我小时候最爱吃的。
▲早上拉茶一小杯,甜甜蜜蜜一整天。 马来西亚之于我就是舌尖上的味道。记得我们的朋友马尔科回他的祖国葡萄牙的时候,我们去拜访他,见他一天到晚就是吃吃吃,恨不得把他小时候吃过的东西全都吞到肚子里。那时候我不理解,现在明白了,这就是乡愁,这就是家的味道。
今天打算来个小小的自驾游,出吉隆坡往南去参观两个地方,这是第一个:
▲雪邦国际赛车场 从吉隆坡走高速过去只要45分钟。多年来不知有多少赛车在这个地方追逐过,可惜我们来得不是时候,刚刚错过了一场MotoGP大赛,而超级赛还要一个多月后才举行,不过没关系,骑着心爱的小摩托围着赛场转一圈,到大看台坐一坐,去赛道上走一走,也是一种乐趣,罗西和赛克斯去年底那场惊心动魄的激烈争夺又在我脑海里翻腾。
▲本来想把摩托车骑到赛道上逛一圈,保安不让。 ▲结果只能像普通人那样规规矩矩地进去参观。“大哥,你不知道我们的来头吗?” ▲他们弄了个小型博物馆,挂了块MotoGP的牌子,里面却没有摩托车,只有小车,挂羊头卖狗肉。 大老远的跑雪邦来可不仅仅是为了看个空赛道的。我们的家族企业中有一个是生产酱油的,就在赛场旁边,由我堂兄负责经营,他邀请我们过去欣赏他新建的工厂。
▲过来除了参观之外,还了解了一点家族史。 ▲我曾祖父,他于1910年创办了这个酱油厂。 我的曾祖父是个中国人,上世纪才来到马来西亚的。第一波来这里的中国人远在十六世纪了,当时是通过槟城和马六甲各个港口一路做着贸易进来的。我曾祖父属于第二波。十九世纪中叶在吉隆坡发现了丰富的锡矿,大量的中国人便漂洋过海跑过来挖矿,我曾祖父也是其中一位,投资了一个矿井。后来在1910年又开了这家酱油厂,取名“源珍”。
马来西亚的锡矿产业蓬勃发展,一直兴旺到上世纪八十年代,由于资源日渐枯竭,采矿成本越来越高,这一产业才开始走下坡路。1979年的时候马来西亚出口的锡矿占世界锡矿需求量的31%,而现在基本上已经没有可出口的了。
▲老厂在吉隆坡,堂兄接手后又在雪邦建了个新厂,现在生产经营主要是在这里。 堂兄带我们参观了制作酱油的各个步骤,从煮豆子,发酵,到最后出成品,工序非常繁杂,要几个月才能出一批。
虽然酱油生意在马来西亚做得还不错,可堂兄居安思危,决定要重塑我们的产品,打入国际市场,这个新厂正是为此才建的。设备全是最先进的,足以让外商一见倾心。由于技术保密的原因,堂兄不让我拍照,不过他带我去看了即将出口的成品,箱子外面贴的那些零售企业的名字都非无名之辈。里面全是我们的“源珍”,不仅有酱油,还有耗油和辣酱。
▲谢过堂兄后顶着大太阳回到吉隆坡 这些年来从父亲那里也零零星星地听过一些家族史,到马来西亚后从兄弟姐妹们这里知道了更多,知道了祖先的来历,知道了他们的性格,知道了家族的变迁,就像是在聆听穿越百年而来的闲言碎语,趣味盎然。
▲小时候的家,属于我个人的历史碎片。 当初订酒店的时候,我就想找个离小时候的家近一点的地方,结果如愿以偿,现在住的酒店离我成长的地方就只有几百米。有一天我们骑车过去,想寻些记忆中的往事,满怀激动地扒着老家的大门瞧了瞧,竟然有些模糊,可能是因为走的时候太小了吧。
唯一还记得清楚的,是在私家车道上滑旱冰的场景。当时大概才六七岁吧,大人们不让到街上滑,我只好在大门后面那块屁大点的地方晃晃悠悠,如履薄冰。装备也不正宗,与其说是旱冰鞋,不如说是两大坨装了轮子的铁木屐,用一绳系在鞋底下,重得要死。如今我荣归故里,当年的四轮铁屐变成了两轮铁骑。一切如过往烟云,恍若隔世。
我很想进去看看,可不知道现在的住户是谁,不便贸然打扰,于是向兄弟姊妹们打探,得知父亲当年把房子卖给了他姑妈,现在还住哪儿呢。我担心姑奶奶已经不认得我了,有个堂姐说替我们介绍一下,带我们进去参观参观。那可太好了!
▲经堂姐介绍,我和我姑奶奶在我小时候住过的房子里相认了。 进了屋,那些尘封的记忆就像开了闸一样奔涌而出。这些年我跟妮达摆了好多我小时候的龙门阵,现在终于逮着机会给她来个现场讲解了:“那边,那个栅栏,我像个小猴子似的在上面爬,不小心把手指弄破了。”“还有那个电视柜,我也在上面爬过,把电视都给打翻了……像个小猴子。”呃,怎么感觉不是打烂东西就是自残呢?我小时候这么爱爬么……
我们常去克罗地亚,妮达给我展示了好多她少女时代的印记,这回终于轮到我赤膊上阵了,虽然只秀了那么一丢丢,本人还是相当满意的。在克罗地亚,和她家人相处,看她成长的地方,了解她慢慢长大的过程,我对妮达有了更深的认识,同样我也希望通过分享我的过往,让妮达能离我更近。
▲不说我了,来点有文化的吧——蜡染。 蜡染是马来西亚的传统布艺。先用蜡画出图案,这样在给图案着色的时候颜料就不会跑出去了。等洗掉蜡后,一幅精美绝伦的布匹便横空出世了。
▲黄线就是蜡,有了这道蜡,在里面无论怎样挥毫泼墨也不用担心颜色渗出去。 蜡染既可以用棉布,也可以用丝绸,主要用来做衣服,比如男女衬衣,女式头巾,筒裙啥的。我妈妈也有一块蜡染布,她用来盖家具。当然了,只要你愿意,用来做窗帘做桌布也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我们参观的这家画廊可以报名学习蜡染,妮达见了如何肯放过。 只能拍顾客画的蜡染,画廊自己的产品人家不让拍,想欣赏?买去啊。
▲这是蜡还没洗掉之前 ▲这是蜡洗掉之后 批量生产的蜡染用的是一种叫“tjap”的工具,就是上图中右下角那个,是用铜制的模板。真正的工匠用的是大图里的那个东西,叫“tjanting”,或者像标签上写的那样,叫“喋喋不休”也行。笔尖上那个东西是装融化了的蜡的。用这个东西一笔一笔地画非常耗时。
▲这个四条腿儿的怪物成了妮达的艺术源泉……呃……围裙挺好看的。 我写写游记,拍拍照片,业余生活相当丰富。妮达就不一样了,这几年来除了绣绣花,好像也没找到啥其他的宣泄口。这回终于找到了她钟意的玩意儿,玩蜡染,结果看起来还是非常不错的。
▲等第二天蜡洗掉之后取来一瞧……哇塞,赛过梵高! ▲得此佳作不撸几串,情何以堪。 很多地方都有几道名菜撑门面,比如槟城的亚参叻沙,吉隆坡南边不远的加影也一样,有着沙爹之都的美誉。记得小时候爸爸常开车带着我和弟弟去加影吃沙爹,一进美食街,看到烤架上一摞摞滋滋冒着热气儿的肉串,我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虽然只有三人,老爸通常会点很多,起码上百串,那些裹满花生酱的鸡肉、牛肉、猪肉、羊肉,把我们的肚子都快撑破了。
沙爹,我爱您!
▲临行前跟堂妹及她的老公一起吃了顿晚饭 堂妹是座桥梁,把我和马来西亚的亲人们连接了起来。自从到了东南亚,我们就一直保持联系,安排家庭聚会,替我们策划吉隆坡的美食之旅,忙得可欢实了。我们跟她和她老公还没单独聚过,所以特地推迟了两天走,以便他们破点费,带我们去阿罗街搓一顿,那可是吉隆坡最著名的美食街。
吉隆坡的亲人们待我们温暖如春,我们感受到了浓浓的爱意和特别的关照。我在这里找到了归属感,那种认祖归宗的归属感让我感到无比的喜悦,能把这份喜悦和妮达分享我甚为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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