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有多远

鸭绿江风

旅行照片：万里单骑走天涯，详细图文，24万字旅行散记《远方有多远》全文发帖，2010年1月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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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个位先
请楼主继续

鸭绿江风

万里单骑走中华（北方15省）行程计划

第1天：吉林省、辽宁省
（吉林和辽宁省道）集安298（201国道）丹东44东港111庄河。
合计：453公里；游览要点：沿途及黄海沿岸风光。

第2天：辽宁省
（305国道）庄河120 盖州43营口41（辽宁省道）大洼61凌海24锦州63葫芦岛24兴城。
合计：376公里；游览要点：辽河三角洲、葫芦岛。

第3天：辽宁省、河北省
（102国道）兴城47绥中64三海关17（205国道）秦皇岛20北戴河
        30（102国道）抚宁35卢龙59丰润34玉田62三河30燕郊
        合计：398公里；游览要点：北戴河、京津郊区。

第4天：河北省、北京市
        燕郊——北京（乘公共汽车进入）
游览要点：天安门、颐和园、故宫、地铁等。

第5天：北京市、河北省、天津
（河北省道、津郊便道）燕郊30大厂40香河100天津30静海
        合计：200公里；游览要点：天津。

第6天：天津、河北省、山东省
（104、105国道）静海45青县28沧州41泊头22东光34吴桥25（104国道）德州35陵县32临邑58济南。
        合计：320公里；游览要点：济南。

第7天：山东省
（104国道）济南91泰安。
        合计：91公里；游览要点：泰山。

第8天：山东省、江苏省
（104国道）泰安72曲阜20邹城38滕州33微山55徐州
        合计：218公里；游览要点：曲阜孔庙、微山湖。

第9天：江苏省、安徽省、河南省
        （310国道）徐州68砀山83商丘51民权31兰考
        合计：233公里；游览要点：徐州淮海战役纪念馆、焦裕禄故乡兰考。

第10天：河南省
        （310国道）兰考46开封71郑州
合计：117公里；游览要点：古城开封

第11天：河南省、陕西省
（310国道）郑州30荥阳50巩义83洛阳24新安33义马11渑池65三门峡25陕县28灵宝62潼关57桃下•华阳•华山。
        合计：468公里；游览要点：洛阳、中原沿途风光。

第12天：陕西省
（310国道）华山40华县33渭南。
        合计：73公里。游览要点：华山。

第13天：陕西省
（310国道）渭南32临潼25（312国道）西安11咸阳32礼泉17乾县23永寿
        52彬县。
        合计：192公里；游览要点：秦始皇兵马俑、西安。

第14天：陕西省、甘肃省、宁夏回族自治区
（312国道）彬县36长武37泾川69平凉66隆德41静宁80会宁。
        合计：329公里；游览要点：六盘山风光、会宁长征遗址。
第15天：甘肃省、青海省
（312国道）会宁75定西57榆中22（109国道）兰州80民和。
        合计：234公里；游览要点：兰州、河西走廊。

第16天：青海省
（109国道）民和47乐都28平安36西宁51（315国道）湟源82青海湖渔场82湟源51西宁
合计：377公里；游览要点：青海湖

第17天：青海省、甘肃省
（109国道）西宁36平安75民和106兰州
        合计：217公里；游览要点：西宁、青海风光。

第18天：甘肃省
（109国道）兰州20皋兰43白银64靖远。
        合计：127公里；游览要点：兰州、河西走廊。

第19天：甘肃省、宁夏回族自治区
（109国道）靖远46水泉71兴仁87中卫68枣园。
        合计：272公里；游览要点：宁夏戈壁、腾格里沙漠。

第20天：宁夏回族自治区、内蒙古自治区
（宁夏区道）枣园42土墩梁40甘城子37西夏王陵17（307国道）银川60灵武•古窑子84盐池（其间进入内蒙古境内一段）
        合计：280公里；游览要点：西夏王陵、银川。

第21天：宁夏回族自治区、陕西省
（307国道）盐池20定边132（陕西省道）靖边134安塞33延安。
        合计：319公里；游览要点：毛乌素沙漠、陕北黄土高原风光。

第22天：陕西省
（210国道）延安16（陕西省道）三十里铺33南泥湾87（309国道）宜川•十里坪37大桥•黄河壶口瀑布。
        合计：173公里；游览要点：延安、杨家岭、路遥墓、南泥湾、黄河壶口瀑布。

第23天：山西省
（309国道）黄河壶口瀑布41吉县117（108国道）临汾61霍州39灵石45
        介休35平遥。
        合计：338公里；游览要点：平遥古城。

第24天：山西省
（108国道）平遥23祁县86（307国道）太原65寿阳40阳泉。
        合计：214公里；游览要点：祁县乔家大院、太原。

第25天：山西省、河北省
（307国道）阳泉9平定60井陉26鹿泉25（107国道）石家庄8正定65定州
        29望都34保定26徐水50（112国道）高碑店53易县。
        合计：385公里；游览要点：石家庄、华北平原风光、白洋淀。

第26天：河北省、天津市
      （112国道）易县53高碑店63霸州80天津76宁河61唐山
       合计：333公里；游览要点：易县清西陵、唐山

第27天：河北省、辽宁省
       （205国道）唐山26古冶28滦县40昌黎29北戴河20（102国道）秦皇岛
        17山海关64绥中47兴城24葫芦岛50连山区钢屯镇
        合计：345公里；游览要点：山海关、祭祖、看望亲友。

第28天：辽宁省
（102国道）钢屯镇50葫芦岛100凌海69（辽宁省道）盘山•胡家55台安
        36辽中100沈阳。
        合计：410公里；游览要点：沈阳。

第29天：辽宁省、吉林省
（202国道）沈阳50抚顺48（辽宁省道）南杂木73新宾72通化县30（303国道）通化市120集安。
        合计：393公里；游览要点：胜利凯旋。

总计：10000公里。
考虑到修路绕远、走错路、临时变更路线等因素，实际路程可能达11000公里。

沿途经过省份：15个。
分别为：吉林省、辽宁省、河北省、北京市、天津市、山东省、江苏省、安徽省、河南省、陕西省、甘肃省、青海省、宁夏回族自治区、内蒙古自治区、山西省。

沿途经过县市区：300个。

总计时间：30天。
考虑到途中车辆故障、生病休整、更改路线、修路车速慢等原因，可能为35—40天左右。

[ Last edited by 鸭绿江风 on 2009-3-20 at 13:06 ]

鸭绿江风

长途摩旅携带物品清单
一、证件类：
身份证、驾驶证、行驶证、车船使用费收据、强制保险卡、省作协会员证、政协委员证、工作证、介绍信、一寸和小二寸免冠照片各3张、邮政储蓄存折及银行卡几张、以上材料的复印件。
二、工作用品类：
数码照相机2部、照相机充电器和读卡器配套、手机及充电器2部、地图1册、笔记本1个、圆珠笔2支、旅行资料1份，行程计划1份、禁摩城市名单1份、国旗2面、宣传旗数面、音频播放器1个。
三、衣物类：
冲锋衣裤1套、牛仔裤2条、运动服上衣2件、长袖衬衫2件、T恤衫2件、旅游鞋2双、靴子1双、内裤3条、一次性内裤数条、薄厚袜子各2双、太阳帽1顶、普通衬衣裤1套、皮手套1双、线手套1双。
四、野外生存用品类：
背包2个（大威边包、横包各一）、随身小挎包1个、帐篷1个、睡袋1个、防潮垫1个、一次性打火机1个、水果刀1把、防身及救生刀具1把。
五、日常生活用品类：
毛巾2条、刮胡刀1个、牙具1套、肥皂1块、洗面液一瓶、蜡烛1支、针线包1套、方便袋大小各1包、折叠雨伞1把、防晒霜1瓶、卫生纸1卷、大口空饮料瓶1个、备用锁1套、白线绳1卷、哨子1个、别针几个。
六、摩托车用品类：
墨镜1副、安全头盔（夏用盔）1副、军工雨衣1套、筒状防水塑料布6块、防水手套1副、机油2桶、摩托车钥匙3把（分放各处）、摩托车备用锁1把。
七、工具类：
多用螺丝刀1把、中号钳子1把、中号扳子1把、火花塞1个、火花塞套筒1个、中号绳子10米、细绳子若干、细铜丝若干、防水胶布半卷。
八、药品类：
感冒药一种、维C银翘片1包、藿香正气液1盒、维生素C 1瓶、消炎西药1种、碘酒1瓶、黄皮肤1支、清凉油2盒、止泻药物1种、卫生棉1包、白绷带1包、创可帖6个、高原红景天一盒（在昆明购买）。
九、食品类：（备用两天量）
水果适量，压缩饼干和面包适量，火腿肠、鱼片、牛肉松适量，巧克力适量，纯净水2瓶。                                                
骑摩托旅行注意事项

1、驾车时严格遵守交通法规，注意安全，不疲劳驾驶；车速控制在50——60迈左右，过村镇时控制在40迈左右。
2、随时检查机油、燃油情况，及时补充；注意保养车辆，勤检查检修，每行驶一小时休息10分钟。
3、不与人飙车，不强行超车，遇大型车辆超车或过弯时须小心驾驶；遇弯道、下坡、路口、桥隧、劣质路面、老人儿童、不良人员，须精神集中，谨慎驾驶。
4、不盲目赶路，尽量不走夜路，科学安排行程，在天黑前就近寻找市镇联系住宿；如遇极特殊情况需室外宿营，应选择在军营、派出所、学校附近。
5、注意劳逸结合，如条件允许，中午扎营休息一小时；如果生病则必须休养，待康复后上路。
6、与人交往时须有防范之心，不随便透露个人信息，不乱交朋友；不做违法的事，不做危险的、容易招惹麻烦的事。
7、注意饮食卫生，均衡营养。
8、每天早、午、晚三次给家人发信息通报行程；每晚安排好住宿后，发信息告诉家人自己所住城市、街道、旅馆名称。（如果遇到山区无信号、雷雨天、手机故障或无电等情况，中午偶尔可不发）
9、遇雷雨、暴雨、洪水、泥石流、路基塌方等情况，须暂停行车，认真观察地形，慎重处理，并做好防护，不盲目急着赶路。
10、不多言多语，不围观突发事件，不途中载人。
11、遇事冷静，乐观对待途中遇到的困难和挫折，努力寻找最佳解决办法；小心谨慎、意志坚定、百折不挠、坚韧不拔！
12、每天出发前将此注意事项朗读一遍。

[ Last edited by 鸭绿江风 on 2010-1-31 at 13:4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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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ast edited by 鸭绿江风 on 2012-2-2 at 22: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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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系方法：
1、如果您想购书，请把地址、姓名、电话号码通过论坛跟帖、发送论坛短消息、电子邮件、手机短信、QQ留言等任何一种方式发给我，我收到您的资料后首先为您寄书。您收到书后再付款。
2、《远方有多远》定价26.8元，折后实收25元，使用申通快递邮寄，除偏远地区外，一般5天内到货，免收快递费。
3、如果本书在邮寄过程中丢失，我会及时补寄，诚信度百分之百。
4、作者的联系方式：
地址：吉林省集安市文联  杨海峰  邮编：134200   
手机：13843547673  电子信箱：jilinhaifeng@163.com
QQ：512136158  （注明：摩友）网名：吉林海风

[ Last edited by 鸭绿江风 on 2012-2-2 at 22:11 ]

鸭绿江风

作品简介
这是一本旅行散记。作者在近两个月时间里，独自驾驶摩托，穿越了中国北方十五个省、自治区、直辖市，途经三百县市区，行程一万余公里。作者以平民视角，记录了沿途的社会经济、山川风物及城乡百姓的生存状态，以《清明上河图》式的写实手法，以密集的细节推进方式，写出了细腻的旅行体验和独特的思考感悟，用车轮做刀，切出了一段中国北方社会的横截面。作者是吉林作家，他的写作不是从书本中来到书本中去，而是具有徐霞客、余秋雨那种实证意识和野外考察精神。读过此书，你会发现，你的心中开启了一扇窗，你拥有了温情脉脉却又敏锐犀利的千里眼。

目  录

自序 ……………………………………………………………………  001

走出吉林 ………………………………………………………………  001
行走辽宁 ………………………………………………………………  008
我的东北兄弟 …………………………………………………………  015
走进山海关 ……………………………………………………………  022
彷徨河北 ………………………………………………………………  030
北京印象 ………………………………………………………………  037
感受京都 ………………………………………………………………  046
京津之旅 ………………………………………………………………  054
闲话天津 ………………………………………………………………  061
情动山东 ………………………………………………………………  069
济南影像 ………………………………………………………………  077
夜登泰山 ………………………………………………………………  085
一日三省 ………………………………………………………………  093
挺进中原 ………………………………………………………………  102
从郑州到洛阳 …………………………………………………………  111
走马豫西 ………………………………………………………………  118
华山览胜 ………………………………………………………………  125
西安这座城 ……………………………………………………………  133
八百里秦川 ……………………………………………………………  142
永远的甘肃 ……………………………………………………………  151
亲近兰州 ………………………………………………………………  159
遨游青海 ………………………………………………………………  169
走下高原 ………………………………………………………………  179
孤独的西路 ……………………………………………………………  186
冒雨进宁夏 ……………………………………………………………  194
失忆的银川 ……………………………………………………………  201
驰骋陕北 ………………………………………………………………  208
叩访延安 ………………………………………………………………  215
在黄河壶口瀑布 ………………………………………………………  225
二进山西 ………………………………………………………………  231
沉重的晋中 ……………………………………………………………  238
太原一日 ………………………………………………………………  248
“解放”石家庄 ………………………………………………………  256
穿行华北 ………………………………………………………………  262
思乡北戴河 ……………………………………………………………  269
回归之路 ………………………………………………………………  278
沉默的黑土地 …………………………………………………………  283
沈阳老大哥 ……………………………………………………………  290
我的天堂 ………………………………………………………………  298

后记 ……………………………………………………………………  302





自  序


该启程了。
我跨上车，回头扫一眼货架上的行囊，启动了摩托。密密的叮嘱随之远去了，亲友们的目光打在我的后背。如舞台的追光，让我自信，又如太阳，让我温暖。
很多人问我此行的目的是什么，我嗫嚅良久，一时找不出简洁的答案。如果非要一言概括，那就是——我热爱旅行，尤其采取这种随意散漫、可以最小距离亲近自然和人的方式。旅游和旅行相似却又不同，旅游往往直奔目标，旅行却不能直奔终点，旅行所体验的是过程而非结果，所感受的是一路的快乐或孤独。换句话说，旅行就仿佛是人生历程。
记得童年时候，从我家后山下来两个货郎匠，摇着叮当叮当的货郎鼓告诉我，他们来自远方的陕西。处于懵懂年纪的我无法理解什么是“远方”，我天真地认为，陕西应该就在山的那一面。终于有一天，我登上了那座山，满心期望能看到陕西，可是我看到的却是一层一层的山峦，一直铺向天边。梦想或许就在那一刻萌生：等长大了，我要去远方。
长大了，求学、工作、结婚、育子，琐碎的生活日复一日，阻挡我去远方的理由千种万种。这才知道，对于很多人来说，远方其实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远方有多远呢？远方仿佛人生一样遥远而漫长。甚至有时候，它可能跨越几代人的人生。
一次偶然，我驾驶摩托冒冒失失驰骋千里，那份体验让我轻松愉悦，那种兴奋让我心潮激荡，顿时醒悟，可以骑着摩托去远方啊！那是一种多么惬意的感觉，可以花最少的钱看更多的地方，无拘无束，自由奔放。如果在车上插旗，还可以宣传奥运及我的家乡，一举几得的事为什么不做呢？古语“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正是对我的激励么！
决定了，要走就走远点，北方15省，一万公里，两个月。暑假肯定不够，磨磨上司，请一个月假，相信他们会同意的。至于资金嘛，既然孔子老先生周游列国的盘缠都多半出自贵族的资助，甚至他的学生子贡都没少出钱，那我还装什么清高，也拉下脸皮寻求一点赞助好了。
我开始着手准备了，制订计划，购置装备。车是现成的，仍用我骑了多年的豪爵摩托，虽外表朴素，但忠诚可靠。至于其他东西，帐篷、睡袋、修车工具、防雨用具、相机、衣物、药品、资料，等等等等，需列出清单逐样添置。
像这种疯狂的举动，是不能指望找到同行者的，索性决定一个人走。一个人走自由随意，想走便走，想停便停，虽然寂寞，但对于一个经常离群索居的写作者来说，寂寞早已是朋友。
妻子和亲友是为我担心的。他们反复问：你会修车么？身体能吃得消么？遇到劫匪能保证自身安全么……我一一微笑作答，竭力让他们放心。心中却不以为然：是的，我不会修车，亦不会武功，可这有什么关系呢？难道坐火车的需要会修火车，难道坐飞机的需要会修飞机么？没有人是万能的，人总有不懂的东西，一个个体的人是需要得到社会帮助的，我们不能奢求每个人都成为鲁滨逊。既然我想跟全国各地百姓交流，那么寻求帮助的过程不正是交流的过程么？
至于安全，也是不足虑的，我一个穷困潦倒的行者，谁想抢就抢好了。我骑了多年的摩托可以拿去，口袋里皱巴巴的几张票子可以拿去，随行装备也可以拿去。我手里无刀无枪又没反抗，小命就不要拿去了吧，拿去了对你们一点好处都没有……这话我在全身抖如筛糠的时候也能脱口而出，是专为劫匪准备的，已倒背如流了。
其实还有一句话憋着没说，准备把它作为杀手锏，一朝出口，所有劝阻的声音肯定停止。哪句话呢？——哼，喝水还有呛死的，吃饭还有噎死的呢！
无知者无畏，此话对我正合适。
亲友的劝告消失了，但牵挂永远也不会消失，他们组织了摩托车队为我送行。车队在城区穿行，引得行人纷纷侧目。我回头看一眼车队，看一眼一直朝我摆手的妻子和送行人群，泪水悄悄滑过脸颊，思绪如烟升腾。
今天，我终于要去远方了，经过艰难的准备，我终于要去实现多年的梦想了！
远方有多远呢？我不知道，我将在迢迢的征途中，用车轮一圈一圈去丈量……

[ Last edited by 鸭绿江风 on 2012-2-2 at 21:11 ]

鸭绿江风

走 出 吉 林


时间：6月19日
途经：吉林集安——辽宁宽甸——辽宁丹东——辽宁东港


1

启程仪式结束了。一双双手伸向我，握了又握，舍不得分开，那种温暖直抵胸膛。转身擦去眼角泪水，翻身上“马”。摩托车队一齐启动，伴着发动机的轰鸣，车队穿过城区向西行进。
城市已醒来，楼群和街道沐浴在雾霭中，显得宁静祥和。我观望着这座我深爱的城，竭力想把她的一切收进心底。回头看看，车后五星红旗迎风招展，红旗后面，是十几张灿烂的笑脸，那种无以名状的感觉，不由得让我浑身颤栗。
车队在城西收费站停下了，朋友围拢过来和我拥抱。接下来，就是一个人的漫漫征程了。忽然，我感到了一丝茫然，我是谁？我这是从哪儿来，又将到哪儿去？我的明天在哪里？
带着激动和茫然交织的情感，上路了。

2

片刻，便进入集安的卫星城镇麻线。麻线这几年变化不小，建筑密集，市井繁荣。眼下，我的同学志刚，是当地的党委副书记。几年来，当我随意写些闲适文章赚取稿费的时候，他则埋头于田间厂矿，做了不少踏实的工作。对我此行，他和我的另一个任镇党委书记的朋友延锋，都叮嘱我多关注三农问题。他们在乡镇工作多年，了解农村，热爱农村，对农村的发展充满忧虑和期盼。
今天要走的是丹集线，是沿鸭绿江的边防公路。公路修筑在江边悬崖上，路况险峻。为防止滑坡，每隔不远就有一段石质挡墙，在山石松动处，往往用大面积的水泥浆喷涂固定。好在沥青路面平坦，我上岭下岭，摩托动力均匀强劲，丝毫没感到吃力。
路右边，变成幽深的山谷，玉米大豆田也不时闪现。当然最多的，是绵延不绝的山林，松树、柞树、椴树、水曲柳……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树。
这是一个阴天，太阳被遮蔽在一层层的云朵里，山林间雾气缭绕。在山岭间穿行十几公里，一块旅游招牌映入眼帘。两年前，电视连续剧《老娘泪》在麻线兴农拍摄，在央视一套黄金段播放后，一时好评如潮。该剧导演说，他一到这儿就不想走了，被美丽的风光和淳朴的民风所陶醉。他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生活得久了，被山水所迷是必然的，但在集安人眼中却极为寻常。
公路是寂静的，森林是寂静的。山林中，小鸟在歌唱，小虫子在弹琴，石块滚落处，有顽皮的松鼠探头探脑。我知道，这周围的森林里还有刺猬、狍子、獾子、狼和鹿，应该还有野猪和高大魁梧的熊。东北虎是没有了，这种尊贵的动物，在东北的山林中已几乎绝迹。
摩托在雄浑的大山中行驶，山上树木葱郁，山脚下是绿油油的玉米田，在绿的世界的包围中，有红瓦白墙的人家。过榆林、凉水、大路，行驶间，一座高大的山岭拦住了去路，一个黝黑的隧道出现于我面前。
我驾车冲进黑暗的洞口，一股凉气扑面而来，寒意由心而生，有种被怪兽吞噬的感觉。行至隧道中间往前后观望，尽头是两个白色的半圆，有车驶入，声音震耳欲聋。我向着光亮的半圆飞奔而去，冲出洞口的一刹那，突然而至的强光晃得我泪水直流。
一路下坡，视野坦荡，绿意醉人。渐渐的，两山之间拉开了距离，前方大地忽然陷落，雄伟的浑江口大桥横跨大河两岸。停车凭栏下望，感到一阵阵晕眩。这是浑江，从大山深处蜿蜒而来。正是旱季，水量不大，江水忽而滚靠左岸，忽而滚靠右靠，留下白花花的沙滩直射人眼。从数百米的桥面望过去，对面就是辽宁宽甸了。我的车轮将跨越两省交界，隐隐约约的，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激动。

3

一过大桥，看见一块面积不小的休闲区，绿草黄花掩映，一派幽雅宁静。对比之下，吉林一方显得有几许荒凉。不过，家乡也意识到了这个门面问题，也开始修建休闲区。我想，这将是一场有趣的比赛，但最好不要搞成豪华的攀比，失去了本质意义的竞赛，景色再美，老百姓休闲的时候也不会拥有宁静的心情。
稍作休息，继续赶路。前方的路是在江边悬崖上炸石筑就的，弥漫的雾气中，公路在悬崖峭壁上蜿蜒前行，一看便让人望而生畏。到了这里，寻常的公路也已成为景观，黑色的柏油路面，银色的金属护栏，配之以刀削一般的山势，使人顿感人力的伟大。
几公里外，开始出现散落的人家，间或也有小块水田，想这山清水秀之地，米质肯定不错。路上车少，我得以慢速行驶，左右逡巡。
前方仿佛是从地下冒出来一般，出现了一个热闹的集市。人流熙熙攘攘，路旁挂满了花花绿绿的衣服，我一度误认为身处梦境。看标牌，这是辽宁宽甸县下露河乡。越往前走，人群越密，摊贩的吆喝声，汽车的喇叭声，以及人们的欢笑声交织在一起，使我置身于一片鼎沸的海洋。
忽然，前方安静下来，紧跟着，甜美的歌声随风而至——“日出嵩山坳，晨钟惊飞鸟，林间小溪水潺潺，坡上青青草……”声音清脆，仿佛天籁。这是我少年时期十分熟悉的电影《少林寺》插曲，如今在这大山深处的小镇中听到，竟让我有恍若隔世之感。
新奇的观望中，路途不再遥远，很快到了步达远镇。步达远是个繁华的小镇，街道两边多是平房门市，店铺挤挤挨挨地连在一起，呈现出一种原生态的繁荣。我留意了一下镇政府，见牌子上不仅写着汉字，还写着弯弯曲曲的满文，跟蒙古族文字差不多，这让我想起宽甸是满族自治县。如今，满族文字濒临消亡，已经难得一见了，赶紧拍几张照片留作纪念。
驶过一个山村，路边一条清澈的河静静地流淌，河上有一座简易水泥桥。几个小伙子分骑几辆摩托驶过桥去，他们停了车，一个个脱得赤条条的，“扑通扑通”跳下水去。昨天刚下过雨，河水很凉，他们施展了几下泳姿赶紧上岸，嘴唇青紫，上下牙打架咯蹦咯蹦直响。
此时，已近正午，虽然不饿，但也该吃点东西了。我胡乱吃了点水果面包，外加增强身体抵抗力的维C，继续赶路。
沿途风光依然不错，山青水绿、牛羊成群，时时闪现养羊人家。山上大叶子的胡桃楸占了很大比率，树上结满了一串串核桃，惹人喜欢。跟核桃树相生相伴的，是漫山遍野的板栗树，正逢板栗开花时节，一簇簇乳白色、长条状的板栗花随风摆动，浓郁的花香直钻鼻孔，香得我连连打喷嚏。

4

摩托飞驰着，一路坦途，人烟逐渐稠密起来。再前行近百公里，前方水汽蒸蒸中出现一座城市，又好像海市蜃楼般若有若无。我知道，这就是边境城市丹东。于远处停车眺望，高高耸立的楼群，以及横跨鸭绿江的钢铁巨龙隐隐可见。
慢慢驶近，一座现代化的城市出现于我面前。沿着鸭绿江边是一条宽敞的街道，街两边路灯整齐别致，清秀的银杏树亭亭玉立。路右边是几十层高的楼群，顺着江岸的延展，一口气脱离你的视线。你应该知道，这不是北京，也不是上海，在这遥远的边疆，忽然闪现这般繁华的气势，直叫人目瞪口呆。
著名的鸭绿江断桥到了。朝鲜战争中，被美军炸毁的铁路大桥，正以它残缺的一半见证着那段贫穷却光荣的历史。如今，新桥已在断桥上游百米处重新横跨大江两岸。虽然，历经半个世纪的沧桑巨变，无论朝鲜、中国还是美国，对那场战争的评价可能都有所改变。但是，不管你如何看待，它毕竟残酷地存在过，我们近四十万志愿军战士已经长眠在了那块土地上。当我的目光在断桥上流连的时候，我没有理由不渴望和平。
一道街一道街地走，一条路一条路地看，街路是宽阔的，建筑都是那么亮丽别致。最让人喜爱的是满街高大的银杏树，一棵连一棵，茂盛挺拔、沉稳葱郁，高度都在十几米以上，每一棵都有上百年的历史。那遮天蔽日的树冠，那宛如小扇的叶子，在微风拂动下沙沙作响，仿佛是妙手天成的艺术家，在演奏让人沉醉的乐音。
停车跟市民聊天，又拿出几本家乡的画册赠与路人，在对方发出的一连串感叹声中，心里获得极大满足。看看表，已是六点多钟，该继续前行了。今天的终点不是这里，是五十公里外的东港市。
丹东的街是繁忙的，川流不息的车辆仿佛一条钢铁的河。我瞅准一个空当，想穿过街道到对面去，可是刚挪到路中间就被滚滚的车流包围。两边的车像洪水一般哗哗流过，车速极快，不留一点缝隙，我被围成一个孤岛无法脱身，启程时的那种茫然再次笼罩了我。
好不容易穿过街道，驶上通往东港的临海公路。这是一条双车道的好路，沥青路面平坦宽阔。已是黄昏，路上雾气弥漫，车辆稀少。望望路两侧，左边是漫无边际的芦苇荡，右边是广阔的滩涂，我迎着呼啸的海风高速行驶着，大海的浪涛和浓烈的海腥味提醒我已身在异乡。
天色越来越暗，雾气越来越浓，眼前已是白茫茫一片。雾气在头盔上凝结成水，视线变得模糊，需腾出手反复擦拭。衣服也是湿漉漉的，紧紧地贴在身上。打开车灯，能见度只有十几米，混沌的天地之间，似乎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了一条陌生的通向遥远的路。在这个时刻，漫无边际的孤独潮水般涌来，一点点蚕食着我的自信。
到东港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妻子的电话跟过来，话语中满是担忧。我在街头胡乱转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找到了一个可存车的住处，名为东港商业招待所。
登记，卸下行囊，再给妻子发短信，告知我所住旅馆的名称和地址——这是妻子要求我每日必须遵守的规定。

[ Last edited by 鸭绿江风 on 2009-3-12 at 13:49 ]

鸭绿江风

行 走 辽 宁


时间：6月20日
途经：辽宁东港——辽宁庄河——辽宁盖州——辽宁营口——辽宁大洼


1

一早醒来，匆匆洗把脸就去看车。车其实是不容易丢的，昨晚我加了两把锁，此时正一身露水的卧在后院屋檐下。抬头看天看城，雾气仿佛变质的牛奶，流进东港市的街街巷巷，让人感到几许压抑。
在街头随意逛，街上行人不少，买早点者，上学者，上班者，胸前挂个牌的揽工者，诸色人等行色匆匆。也有不少晨练者，或跳集体舞，或打太极拳，也有手持网球拍者托着网球上下挥动，球竟像粘住了似的牢牢不动。
但地面是零乱的，垃圾扔了满地，拍照时得设法避开，情急之下，真想操起笤帚去扫。其实想想，这不正是中国很多城市的共同特点么？
在一快餐店里落座。点了两张糖饼、一个包子、一碗粥、一碟咸菜，一扫而光，仅仅三块钱而已。老板是个身材高挑的漂亮女性，听说我是从吉林来的行者，连问吃得可好，如此体贴，顿感她美得更亲切了。
电视却扫兴。播音员说：全国汽油、煤炭、电力等能源物资从零时起价格普调，一升汽油差不多要涨一块钱。我昨天在宽甸加93号油是每升五块一，那么今天就是六块多了，这意味着，今后每加一次油，就得多掏六块钱。播音员字正腔圆，我却郁闷了。对面一个男人正喝粥，一撂筷子竟骂将起来，一问才知，原来他是出租车司机。
从快餐店出来，把一张写有“吉林集安——世界文化遗产城市”的不干胶贴粘在一块公共告示板上，市民围过来一看都笑了。我趁机宣传一番家乡，几句话下来，已有人急不可耐地打听乘车路线了。
回到旅馆，捆绑好行囊，和服务员包小姐告别，鸣笛出发。
十分钟后，我驶上了宽敞的201国道。

2
201国道车轮滚滚，也是一条钢铁的河。正逢低气压，汽车尾气笼罩着路面，形成氤氲的灰蓝色雾，我有慢性咽炎，呛得连连咳嗽。铁包肉的汽车可以开到一百迈以上，肉包铁的摩托就不敢开快了，我一直把车速控制在五十迈左右。有鲁莽的司机时时把车开到逆行道，与对面的车交会时发出刺耳的尖叫，强烈的气流冲击常使我的车发生侧摆。
几十公里到东港黄土坎镇，到邮局请工作人员在我的白布上盖章。邮戳有时间和地点，是很理想的行程纪念。白布上已盖了两个章了，一个是集安，一个是宽甸（丹东的邮戳因邮局下班放弃）。邮局职工是热情的，他小心翼翼地蘸好印泥，“啪”地一盖，动作干净利落。
201国道旁不时有工厂出现，水产品加工厂、服装厂、铸造厂，大多集中在轻工业，但已让我很高兴了。我喜欢工厂，喜欢看到那一排排蓝白色墙面、红色房顶的钢构厂房。东北的工厂不多啊！
行驶中，一排新居吸引了我，红瓦黄墙，铝合金门窗，洁净敞亮，房子上都安装着太阳能热水器。东北人讲究住房，好房子并不少见，但名牌热水器安装率如此之高，却出乎我的意料。赶紧停车拍照，嘴里赞叹声声。
路上两个小青年螃蟹一样地横晃，见我拍照，气势汹汹直奔过来：“干什么的？拍房子干什么？”伸手就要抢夺相机。我吃了一惊，好房子又不是阴暗面，怎的也不让拍？不知他的咄咄气势因何而来。陪着笑解释一番，他们的脸依旧冷漠，只能尴尬离开。
想刚才插曲，百思不得其解。正行间，路旁的民居又让我吃了一惊，新房不见了，一排排草房子闯入了视线。草是茅草，墙是泥墙，这种房子在十几年前的家乡就几乎绝迹，怎么在这里仍有20%的比例？难道是一种时尚么？问行人，对方看外星人一样地看我：“瞧你这话问的！有钱谁不盖砖房，老百姓就种点地，挣不了几个钱，拿什么盖？”
我久久地端详着草房子，拿相机的手颤动了。我知道，贫富差距的强烈对比已刺痛了我的眼睛。想起刚才的遭遇，忽然想到，小青年的防范意识很可能来自其家人，而他们的父辈，应该不是种地的寻常百姓。
11点到达庄河市。庄河属于大连地区，作为县级市，城市规模已不算小了，街道两旁是一排排的新型建筑。单就建筑来讲，庄河是不比丹东逊色的，但在城市气质上，两者还是有明显差距。区别在于，庄河在城市绿化方面比较随意，几棵小树在钢筋水泥的阴影下，显得形单影只。这很像有些人，也想养盆花培养点雅兴，却又总是忙忙道道的，想不起来去侍弄。
一停车就有人围上来，展开车后一红一绿两面旗，好奇地问这问那。我是很乐意回答他们的，这其实是难得的交流过程。一个衣着朴素的老者告诉我，他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在机关，二儿子在大连造船厂，最小的儿子翅膀相当硬，竟漂洋过海飞到新西兰打工去了。儿子们有出息，自己的日子苦点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能感觉到他的自豪，真诚祝福他。
再次上车，一个抱着狗的聋哑人，一个劲儿地朝我呜里哇啦，猜想是在和我说再见，便回他一个灿烂的笑，又指了指头盔上“吉林集安”四个字，邀请他去做客。我骑出很远再回头看，见他仍然挥动着手，心里顿时暖洋洋的。
原想在庄河吃午饭，后来动了个心眼儿，一直把车开到庄河长岭镇才下了车。一般来说，城市的物价比乡镇贵，囊中羞涩的我开始琢磨着省钱了。
要了一盘炒三丝，一碗米饭，一共花了八块钱。菜量给的足够大，我都撑得打嗝了，还是剩了少半盘，忍不住好一通夸。老板娘听了开心，抱着头盔跟出来送我。
我是在庄河告别201国道的，长岭镇在305国道上。这条国道不宽，也没有车道线，但因车辆不多，驾驶的心情要轻松许多。
出镇不远是步云山区，山不高，树木也不粗壮，但庄河多平原，自然显得珍贵了，到处都是“封山育林”的标语。

3

上岭下岭，左旋右绕，忽见路边有大连地区与营口地区的界牌，界碑两旁的路况迥异。前方是营口盖州地面，路可能原本就是泥路，也可能是柏油路面破损露出了泥，反正是看不清的，有车驶过，卷起条条黄龙张牙舞爪。几十公里下来，吃了一嘴的灰。
百姓是有怨言的，一个衣衫陈旧的老大爷牢骚满腹，骂腐败，骂贪官，骂糟糕的路，唾沫星子溅了我满脸。万福镇的一个老大娘却相当满足，我和她站在灰尘里唠了半天，她跟我大谈办奥运的重要性，又说起汶川地震、南方雪灾、手足口传染病，末了又感慨起国家的不易，听得我一愣一愣的。大娘告诉我，她有个智残的儿子，国家每年补助一千多块，要是没有国家，日子肯定没法过了。我能感觉到，她是真诚的。
过了万福镇是绵羊顶子山，这是石山，山石裸露，植被脆弱。在山下的一个村落，一条两米长的大蛇悠然过道，村民熟视无睹，我却吓了一跳。
开始出现大片果园，以苹果树居多。为保证果品质量，勤劳的果农把每个苹果都套上了袋，远远看去很是壮观。想起超市里的盖州苹果罐头，价钱便宜，甜脆可口，不禁连连咽下口水。
盖州市到了。楼房陈旧，街道狭窄，人群密集，各种车辆挤作一团，似乎没有交通法规可循，可见该市并不富裕。打量街头行人，美女竟不在少数；进入邮局盖章，女职员也是相貌俊俏、态度热情；于街头问路，都能得到详细指点。于是觉出了盖州百姓的心灵和外在之美，吃点尘土完全是无所谓的事了。
自盖州到营口的二十六公里路正在修建，是在海涂上回填建成的。道路笔直，几十米宽，工程浩大。路两边是养殖水面，养大虾和海蜇，漫漫无边，视野极其开阔。路基已修好，铺着细沙石，有工程卡车来来往往，卷起漫天尘土。我是毫无怨言的，透过灰尘仿佛看到了一条金光大道，这里很快就会成为景观路。
进入营口市区。街道整洁宽阔，城市铺展得很有规模，有交警在指挥交通。问的哥是否禁摩，对方告诉我“三证”全了就没事。城市虽美，但缺少特点，也没什么名胜古迹。于是一路询问，驶上如彩练飞舞的营口立交，找到了通往大洼的路。

4

营口到大洼的路非常好，路两侧是广阔的稻田，绿油油的铺向天边。偶尔可见稻田包围的城镇和人家，房屋齐整，鸡犬之声相闻。这里临海，芦苇是常见的植物，在橘红色夕阳的映衬下，芦苇丛随风摇曳哗哗作响。
在如画的风景中，我驶入了大洼县城。时间还早，我坐在路边，看人看城，看车来车往。渐渐的，我又成了别人的风景，一大帮人围过来，热情地跟我攀谈。更有多年前搬来的吉林老乡，见了我车上的家乡痕迹就不愿离开。对比包里那些硬邦邦的资料，我从他们身上了解了更为感性和真实的大洼。
经他们指点，我进了得意楼招待所。楼下是饭店，楼上是客房，房间干净，宿费只有二十元。最令我满意的，是可以把车推进大厅，如果真有盗车贼，看来他得先把大楼偷了去。
花九块钱点了炒菜花和米饭，还赠送黄瓜、大葱和大酱，花花绿绿的一桌子。吃饱喝足再洗个热水澡，美美地睡了。

[ Last edited by 鸭绿江风 on 2009-3-12 at 13:50 ]

海运

这帖应该顶！

鸭绿江风

我 的 东 北 兄 弟


时间：6月21日
途经：辽宁大洼——辽宁盘锦——辽宁盘山——辽宁凌海——辽宁锦州——辽宁葫芦岛


1

早餐是在楼下吃的，一碗粥，一个花卷，两个包子，外加一碟咸菜，三块钱吃得心情舒畅。老板一家在我吃饭的时候就开始帮我设计路线，一时竟争论起来，老板父亲说应走305国道，老板说那么走绕远，得走大锦线。
吃完早餐去外面转了转，感受一下大洼的早晨。弥漫了多天的雾终于散了，城市笼罩在朝霞中，霞光给每栋楼房都描上了金边。发现大洼的太阳能安装率偏低，难道与消费水平有关么？拉住行人便问，行人告诉我，大洼有地热资源，地下水都是热的，抽上来就能洗澡，谁还装甚太阳能？我们的太阳在地下！半信半疑地跑回旅馆求证，老板说：“可不是么，你昨晚洗澡就是用的地热水。”我嫉妒了：“不行不行，老天不公！”一屋人都笑了。
该出发了。老板一家出来送我，搞得我一时手足无措，结果激动得忘了北，一直跑出大洼城才发现走错了路，真真枉费了人家的好心。好在大洼不大，七问八问，很快找到了大锦线。
大锦线道路平坦，我却总是跑不块，几乎几步一停。车坏了么？当然不是，是我的眼睛累坏了。在无边无际的稻田中，到处可见辽河油田的采油机，这个东西很有趣，一沉一翘的，整天对着大地磕头，感激大地之情无比虔诚，所以当地百姓不叫它的大名，都叫它“磕头机”。
磕头机憨态可掬，我走到它的脚下去看。它多是黄色的，十几米高的井架支撑着硕大的头，头是“T”形，小头连接动力装置，大头牵一根钢绳，随着十秒一次压井般的起降，原油就从数百米深的地下被抽上来了。当然我是看不见石油的，抽出的油都进了储油罐。放眼望去，黄色的磕头机散布在绿色的田野上，都在勤恳工作、时刻不停，若不是有“禁止入内”的标志，真想上前拥抱它。
有油田，就有炼油厂，加油站随之多起来，国营的私营的都有，隔几公里就有一个。在这里你是不用担心没油的，万一用光了最后一滴油，推车找到附近的加油站不会超过半小时。当然油价也实惠，93号油5.95元一升，比别处的都便宜。我猜想可能是纯汽油，而不是兑了酒精的乙醇汽油。加油员妹妹告诉我，都是乙醇汽油，这是国家的规定。这个规定其实好，东北铺天盖地的玉米从此不愁卖了。
大洼是农业县，是辽宁著名的水稻产区，公路两侧水稻田一碧千里，辽河之水灌溉了盘锦的万亩良田，到处可见“盘锦大米”的品牌宣传。由此想到家乡的“霸王朝贡米”，落叶形成黑土，叮咚山泉灌溉，清廷时专供皇宫使用，哪种大米能与之相比呢！想到此，不由自豪地挺直了腰身，愉快得一路跟行人招手。

2

几十公里过辽河大桥，见辽河浑浊如黄河，真希望弄浑它的是泥沙而不是污水。我清醒地知道，辽河已经重度污染了。
辽河岸边生长着浩浩荡荡的芦苇，芦苇是野生的，但似乎是种植的一般，两米多高，齐刷刷的漫无边际，有风拂过，如波浪起伏，绿浪滚滚。这里是辽河三角洲，已接近入海口了。
前行几公里，又见大量磕头机，铺展在广袤的芦苇荡中，远远看去，好像芦苇开出了一簇簇黄色的花，景象美丽壮观。这才知道，先前所见的采油机不过是小股游击队，这才是大规模集团军。集团军威风凛凛，井架林立，一排排、一座座，间有管道相连的新型厂房，一辆辆运油车繁忙穿梭。
在一处磕头机机群前停下，几个石油工人正在井架下忙碌，他们身穿红色或蓝色服装，头戴橘红色安全帽，动作娴熟干练。上前搭话，个个态度热情，见我掏相机拍照，都纷纷挺直腰身摆出庄重的姿势。
跟工人打交道是用不着拐弯抹角的，几句话就知道了他们的姓名。我跟一个叫刘玉军的师傅提出，想拜拜石油的尊容。刘师傅说：“这还不简单。”转身就拉我去看一个铁皮桶，里面装着黑乎乎的沥青。我笑道：“沥青有什么好看，我整天都走沥青路。”刘师傅笑了：“小兄弟，这就是石油啊！”嘿嘿，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东北人爽快，几分钟就可以称兄道弟了。旁边的陈兄见我对石油感兴趣，拿出一个专用样品袋，扭开一个筏，接了半袋“黑牙膏”打结递我。我一接，石油热乎乎的，一直热到心里去。
刘兄听说我是写字的，索性向我汇报：“这里是中国石油辽河油田特种油开发公司，职工万余，井架万余，每架采油机每天产油20—30吨，工人每月工资2000—3000元，报告完毕！”哈哈，我笑得流出了眼泪。临别合影留念，带走了一份美好的记忆。
当我走到凌海附近，天色变得阴暗，不久开始掉雨点，还不时响起“啊哈哈”的炸雷。我决定停止赶路，尽快找地方避雨。前边不远是一座公铁立交桥，桥下平坦宽敞适合避雨。
我刚躲到桥下，倾盆大雨从天而降。雨借风威，暴雨像机关枪一样斜着身子向桥下扫射，我东躲西藏也免不了一身湿，于是决定搭帐篷避雨。我开始笨手笨脚地搭帐篷，几个老乡站在一旁看稀奇。帐篷搭好了，把行包扔进去，把自己也扔进去，躺在干爽的防潮垫上，舒适的感觉涌遍全身。
在里面吃点水果面包，再喝上一袋奶，然后像小袋鼠一样，探出头去看公路上狼狈的行人，随手给家人和朋友发几条短信。没忘了发给一个叫震宇的人，帐篷就是他送我的，在这遥远的异乡，我感受到了友情的温暖。

3

睡了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两点多了。雨停了，天还阴着，决定穿上雨衣继续赶路。
不久就到了凌海市。骑车在市区转了几圈，就算是看过了。城市不错，就是没特点，是个克隆出来的城市，你说它是任何一座城市都行，可以是东港，也可以是营口。是别人克隆了它，还是它克隆了别人，这或许就是复杂的生物学或伦理学问题了，好像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一样让人搞不清。
对了，凌海还是有点特点的，它的政府机关的牌子上都写着“凌海”二字。另外，还有一条街道呈波浪状起伏。
锦州和凌海挨着，一衣带水，唇齿相依。确切点说，凌海就好像是锦州的一个区，两市间隔仅十几公里。我很疑惑，凌海是怎么做到整天在老虎眼皮子底下晃，却没被老虎吃掉的呢？答案或许是具有逻辑性的，或者凌海也是老虎，或者锦州的胃口不够大，又或者凌海像一只可爱的宠物，锦州无聊的时候可以逗它玩。对了，什么虎不虎的，东北虎都濒危了，说不定几十年后，东北也出一个娱乐天下的周正龙。
说东北无虎，东北的老百姓肯定不干，东北的爷们都自称或被别人称为“东北虎”呢，动不动就跑到南方去，看别人吃肉自己吃不到肉心里憋屈，上街就耍大片儿刀。
不信你看，眼下就有两个小青年干上了。你用膝盖都能想到，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事，或者是劝谁喝酒谁耍赖，或者是多看了几眼谁的女朋友，又或者是什么都不为，就是看谁不顺眼，反正就是干上了。天不热，可以剃个光头，可以光着膀子，可以大刀阔斧。你看，两个人都往前冲，劝架的扯着他们的胳膊，一时大呼小叫。过了不久，“轰”地一声都作鸟兽散了。怎么回事呢？因为他们的耳朵都不背，鸣着警笛的警车来了。
还别说，当年林彪指挥辽沈战役全靠着这帮有血性的兄弟了。东北兄弟打仗还真不含糊，塔山阻击战一役，血流成河，尸体成山，连眼睛都不带眨的。打红了眼的关头，竟把自己的大腿砍下来砸向敌人。
当我过锦州的时候，真想去辽沈战役纪念馆会会那些死去的兄弟，无奈转了几圈没找到。算了，不找了，脚下的泥土里就渗着他们的血，这里的土地似乎是红的。
老牌工业城市锦州已然老了，建筑老旧，色泽灰暗。但锦州外环是相当气派的，双向八车道，中间是绿化隔离带，与高速无异。不气派不行，城市晦暗，再没一条像样的路，岂不让人笑话么？东北人向来视面子大如天。好在，把道路作为形象工程我没一点意见，甚至还击节叫好。停车拍照，拍桥拍路，完了再自拍，一张又一张。都留着，有机会游说家乡领导也搞这种形象工程。
好路十几公里就没了。接下来的102国道显得破落，但毕竟是动脉，畅通还是没有问题的，我的车速始终保持在五十迈左右。这个速度好，可以卖呆看景，走马观花两不误。

4

进入葫芦岛地面了。表情顿时严肃起来，因这里是我老家，父亲二十岁前就生活在这里。父亲年近七十了，常跟我讲起他背着铺盖卷闯吉林的历史。如今看来，我比父亲稍有长进，虽然都是单枪匹马，但他坐的是火车，我骑的是摩托。
进入一家邮局盖邮戳。等我说明来意，女职员告诉我，现在已下班，印章被封存运回总局了。见我一脸遗憾，三位姑娘过意不去，分头到纸篓里去找，费了半天劲，总算找到了两张盖着邮戳的纸。我很感动，小心翼翼地收起，又端起相机把她们美丽的笑脸永远定格。
当我进入葫芦岛市区的时候已是黄昏了。准备找个落脚点，宾馆酒店倒不少，可是不敢进。好不容易找到一家称为招待所的，进去一问，单间八十元。我自定的住宿标准是不高于三十元，这个价位远超预算。转念一想，干脆住帐篷算了，万一遇到心怀不轨之人就跟他大谈乡情，凭我的三寸不烂之舌，不信感动不了他，说不定还能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请我喝一壶呢！
购物中心“宏运新天地”前面的广场不错，环境整洁，绿树成荫，派出所也距此不远，就在这搭帐篷吧。对了，妻子那关怎么办？她是不会同意的。想来想去，只得撒个善意的小谎，把刚才那家招待所的名字发给了她。
太早搭帐篷显然不行，弄不好就成了笼子里的动物被人们围着看，还是先吃点东西再说。附近就有一家小吃摊，一屉包子三块，一碗手擀面三块，六块钱打发了一顿。其实没吃完，还剩几个包子，就想：等夜半有乞丐敲帐篷要吃的，就把包子塞给他——写过小说，脑子里习惯于浮想联翩。
坐在路边看了无数双行人的腿，最后的结论是：还是妙龄女性的腿好看。这样一直坐到十点，开始动手搭帐篷。锁好车，给车做好防雨，行李和我都钻进了帐篷。闻着又像臭豆腐又像巧克力的脚丫子味儿，我半睡半醒地迷糊了过去。

[ Last edited by 鸭绿江风 on 2009-3-12 at 13:51 ]

海运

楼主一路辛苦

[ Last edited by 海运 on 2009-3-12 at 12:54 ]

鸭绿江风

走 进 山 海 关


时间：6月22日
途经：辽宁葫芦岛——辽宁兴城——辽宁绥中——河北山海关——河北秦皇岛——河北抚宁——河北卢龙


1

葫芦岛从梦中醒来了。我比城市醒得早，大街上睡帐篷怎么说也不舒服，脖子和腰一起疼。为了适应住帐篷，走之前我把帐篷搭在客厅，一连住了半个月，如今看来很有必要。忽然想起省了八十块，身上顿时不疼了。拍拍脑门，却又后悔起来，要是昨天去问五星大饭店，一宿能省五百块！
半夜没有来乞讨的乞丐，捏捏那几个包子还能咬动，就着半瓶水吃了下去。收拾行囊和帐篷，决定去龙湾海滨看大海。
驶上滨海路，顿时为这美丽的城市自豪起来。城市揉着睡眼披着轻纱，腰身懒懒无比娇媚。大街笔直开阔，新型建筑林立两边，街边洋槐摇摆，花草成茵，颇具都市风范。街上汽车不多，摩托倒不少，多是身穿迷彩服的民工。
到龙湾海滨，挂一挡，把摩托推进了海滩。
啊，我看见了广阔无边的大海！海上雾蒙蒙的，一群海鸥在天海间自由飞翔。海浪一层一层向岸边涌来，涌来又退去，退去再涌来，涌浪与退浪相击，溅起朵朵浪花。沙滩上有几对情侣，有的相互追逐，有的捡拾贝壳，还有的对着大海许下爱情的誓言……现在，我的视野无比广阔；现在，我的胸怀浩瀚无边。
我贪婪地望着，望着，几乎沉醉。海风是腥涩的，但这是多么诱人的气息；海水是浑浊的，但这是多么原始的壮丽。大海啊，你知道么？为了看你一眼，我一路风尘一路颠簸；为了投入你的怀抱，我孤身一人不远千里万里。我曾经多次看过你，但每次每次，我都会贪婪地凝望着你；每次每次，我都会在你的面前流泪颤栗。“小时候，妈妈对我讲，大海就是我故乡，海风吹，海浪涌，海里成长……”我旁若无人地唱起了歌，引得人们瞪大眼睛，笑我的痴狂。
随意跟好奇的人们聊着。游人、照相师、清洁工把我围在中间，得知我一个人要走那么远的路，纷纷朝我竖大拇指。还有快艇驾驶员对我说：“兄弟，我敬佩你，来，免费拉你玩一圈。”那是要耗不少油的，婉拒了他的好意。带着老乡真诚的祝福，我走临海景观路驶往兴城。
这依然是条好路，右侧高大的石山上建有观景台，说是秦始皇、汉武帝、曹操东临沧海之处。对此，我是不以为然的，大海的美在于它的辽阔和博大，和谁来过没来过没有关系。
到“龙回头”景区再次眺望大海，居高临下，视野更加开阔了。苍茫的大海上，扁扁小舟出没风波。

2

二十公里到兴城。兴城号称“第二北戴河”，不仅景色优美，历史古迹也众多。明朝末年，袁崇焕在此指挥了著名的“宁远大捷”，当努尔哈赤受了炮伤狼狈后撤的时候，壮美的风光从此与他无缘了。
兴城也干净，有旅游城市的气质，但毕竟不及葫芦岛。停车问路，去邮局盖章，遇到的都是微笑的面孔。停车场上的保安也是微笑的，他微笑着收了我一块钱停车费，虽觉别扭，却也无话可说。
兴城好去处不少，可是不能逐一看遍，若无取舍，怕是一年也完不成旅行的。狠狠心，问清102国道入口，一步三回头地驶离了兴城。
102国道车辆不多，司机们多半都是同一个想法：既然国道和高速都收费，那还不如跑京沈高速来得痛快。
这里是东北平原与华北平原的交接地带，路边是起伏的农田，大面积播种花生。想了解老家百姓的生活状况，便向一个中年男人打听。他姓周，说百姓生活也就一般化，种地、打工、做点小生意，日子倒也平安。想了想又补充说，这里的服装加工业还是有点规模的，小型服装厂不少，做了服装拿到东辛庄市场批发，单件利润微薄，主要靠数量取胜。后来在曹庄，又跟杂货店大娘闲聊，和老周的说法基本一致。
一路良田广阔，间有浅山丘陵相伴，不觉间看见了大寨乡的招牌。大寨？这可是我真正的家乡！我家祖坟就在这里。我七年前来过，为爷爷奶奶扫墓之事。凭模糊的记忆驶下公路，穿过杨树林和花生田，一时无法断定具体位置。恰好附近有一锄地老农，上前询问，老农打量了我一番说：“你家祖坟就是我家祖坟，我也姓杨呀！”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论辈分我们竟是同辈。我跟着老哥来到墓前，见墓园里荒草萋萋，喊一声：“老祖宗啊，我来了！”倒地便拜，泪湿两腮。
告别老哥上路，只几分钟便进入了绥中县。绥中县特产白梨和花盖梨，著名的东北冻梨即是用花盖梨冻成的。冰天雪地之时，用凉水化开冻梨，皮黑肉白，酸甜可口。东北人知道绥中多是因了梨的缘故，但全国人知道绥中，多半是因为第一个进入太空的中国人杨利伟，杨利伟就是绥中人。老家出此英雄，又是同姓，忽然觉得他的五官跟奶奶有几分相似，说不定还是同宗同族呢。
路过父亲念叨了无数次的六股河，特意停车拍照，准备回家时拿给他看。父亲肯定是要失望的，六股河已经不是当年的河了，他能踩水的本领在如今这条河是练不出了。这是一条怎样的河呢？挖沙人把河滩挖出一个个坑，水这一湾那一湾的，间有狭窄的水道相连，有点像屠宰场里的猪大肠。
102国道穿绥中城而过，卡车轰鸣着行驶，简陋的三轮摩托成堆，这使得绥中非常嘈杂。摩托是用来拉货和载客的，但据我看，显然供大于求，一座小城根本用不了那么多。一个县城，如果缺少工厂和企业消化劳动力，那些无资金无技术的人很容易选择这种就业方式。自然钱是不可能挣多的，我三块五块，你十块八块，就那么一块蛋糕，大家分着吃，谁也饿不死，谁也撑不着。
我摸着门道了，如果想了解一个地方的经济状况，看三轮出租车数量的多寡就可以了。其实这里面包含着诸多无奈，城市管理者无奈，老百姓无奈，开三轮的更是无奈。你没听那满大街的“突突”声，混在一起就是一声声惆怅的叹息。
绥中境内的102国道路况相当不错。路是新路，沥青面，双车道，高大的柳树遮挡着骄阳。路边是漫无边际的果林，都套着纸袋，果园规模大，管理细致，不愧是水果之乡。
跑得倦了，在高岭镇寻一废弃加油站扎帐篷午休。有一群小孩远远地站着探头探脑，我面带笑容招呼他们，却一个个吓得掉头就跑，可能在他们父母的叮嘱中，坏人就是我这个样子的。

3

接着赶路，过万家镇不远，见辽宁与河北的省标横跨于公路上方。我知道，马上就要进山海关了，从现在起，我将彻底离开东北。
停车北望，迤逦的燕山像块巨大的屏风横亘东西。它是石山，裸露着苍灰色的肌肤，不时崛起一座座山峰。燕山到此，仿佛戛然而止的休止符，在山海之间留下了仅几公里宽的狭长平原。这块狭小地域仿佛瓶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没了它，整个东北就成了一个闷葫芦。其地势特点和军事价值，哪怕不懂军事的人也能一眼看出。
这就是山海关。这里既成就了袁崇焕的一世英名，也留下了努尔哈赤的终身遗憾；既留下了孟姜女哭长城的凄美传说，也留下了一个反复无常的吴三桂任由后人笑骂评说……我知道自己脚下，或许就埋有历朝将士的累累白骨，心中顿时一片肃穆。
山海关，你太沉重了，等回程的时候再与你好好对话吧。思忖间，与山海关城擦肩而过。
山海关是秦皇岛的一个区，只十几公里，就到了秦皇岛边缘。秦皇岛拥有好听的名字，空气质量却不容乐观，天空灰蒙蒙的，看不见蓝天白云，方向不定的风，夹着灰尘忽东忽西地反复，刚刚摘下头盔，就被灰尘迷了眼。
揉着眼睛问路，再揉着眼睛找邮局盖章，邮局职员是见过世面的，不再好奇询问，例行公事般一盖，再从窗口塞出。我说句客气话，她鼻子里“哼”了一声，头也不抬就忙别的了。猜想她是累了，秦皇岛是有奥运比赛项目的城市，邮包那么多，安保要求那么严，出了问题谁承担呢？这么一想，就理解了她的冷淡。
街头的人都是忙碌的，多半板着脸没有笑容。女性的身材极好，皮肤白皙，着各式短裙，鲜有肥胖的人。有貌美如花者，举包遮挡着扑面的灰尘，有种冷艳的美。不禁让人奇怪了，如此空气质量，是如何养就一身好肌肤的呢？难道是躲在家里不轻易外出的么？
再想起刚才路过的几条河，不但污染，还多半处于半干涸状态。为了发展经济，这座城市已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4

奔抚宁路上，102国道开始繁忙起来。公路时有破损，重载卡车鸣着震天响的号，一辆辆从身边呼啸而过，灰尘四处飘散。
看路边民居，房子上落满灰尘，显得风尘仆仆的样子，仿佛是龙卷风从沙漠里搬来的。灰尘这么大，谁也懒得收拾院子，本来房子还可以，院子却是泥的，胡乱堆着沙子和砖，沙堆上长满杂草，看来已经堆了很久了。
沿途已是丘陵，山光秃秃的，树木稀少。地里种着玉米，比家乡的高很多，快放天缨了；也有果树，多是桃子和苹果，枝叶上落满灰尘，缺少生机。
至此，田地不再是大块大块的，人们在大地上肆意开挖，或者是路边，或者是地中间，或者是远山，到处都堆着挖出来的黄土，千疮百孔、支离破碎，仿佛刚刚遭受了空袭。我停车观望那一派荒芜，认定了那就是凶案现场，凶手行了凶却不掩盖，一地血腥。
颠簸的公路前方，有一辆红色摩托行驶，骑手跟我年龄相仿，背包，戴着头盔，看起来是志同道合者。追上一问，果然是。他叫小郗，经常在摩托车论坛活动，网名叫“马驹骑士”，这是工作之余偷闲摩游去了。我们靠边慢速行驶，边走边聊，很是投缘。
小郗告诉我，抚宁经济发展很快，工厂多，税收就好，政府和百姓的日子都挺好过。尤其是当地铁矿资源丰富，近年来铁矿石价格疯涨，一些个体矿主疯狂开采，纷纷暴富。
我指着开肠破肚的山体问：“这就是滥挖滥采的恶果吧？”小郗表情严峻地点点头，我能看出他的痛楚。我们在抚宁县城千里马城标下合影留念，相约以后在网上联系。
抚宁到卢龙的路要好一些，我加快车速，于七点左右赶到了卢龙。凭良心说，这是一个破败不堪的县城，建筑粗糙，交通混乱，全城没有一条像样的街道。想起了网上的印度游记，传说中的印度可能就是这个样子。
时间不早了，无论我愿意不愿意，这里都是我的落脚点。看见前面有一家中型宾馆，原以为这样的县城，宾馆也贵不了哪去，结果一问被吓了出来，标间一百五十块！再到旁边一家旅店去问，一宿三十块。看看它的卫生条件，是不该那么贵的。讲价，老板面容冷漠毫不含糊，三十是最低价了！
我在这个充满了羊膻味的旅馆住下了，心情十分沮丧。河北啊，难道我是戴了有色眼镜看你的吗？但愿我看到的只是片面，但愿是我来的不是时候。

[ Last edited by 鸭绿江风 on 2009-3-12 at 13:53 ]

鸭绿江风

彷 徨 河 北


时间：6月23日
途经：河北卢龙——河北迁安——河北丰润——河北玉田——天津蓟县——河北三河——河北燕郊


1

我知道是不该取这么个题目的，自认为是善良之人，总是担心会对别人造成伤害。在记录这些文字的时候，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诫我：一定要客观，一定要真实。但眼睛长在不同人身上，长得有大有小、有扁有圆，完全客观其实是很难的。说河北彷徨，其实我更彷徨。
凌晨三点钟惊醒，门吱呀作响，好像有人在外扭门，抽出枕头下的大号螺丝刀翻身坐起，才发现是风吹所致。外面下雨了，黑夜里，风发着怪声动游西荡。再也无法睡了，拿出MP3听刀郎的《喀什葛尔的胡杨》，一抹苍凉袭上心头。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雨依然没有停。洗漱一番去楼下吃饭，点了羊肉馅饼和韭菜饼，还有一碗很稀的粥。
对面坐着一位头发蓬乱的老人，要了一碗羊汤，就着一小瓶北京二锅头。酒瓶是从怀里掏出来的，老人看着我说：“没办法，就好这一口。”他抿一口酒叹一口气，一直念叨：“哎，人老了，不中用了！”看着那双愁雾弥漫的眼睛，我不忍心追问原因。
吃过饭，望着外边的街道发呆。一辆车穿过雨雾来了，一辆车穿过雨雾又去了，似乎他们都有方向，唯有我，一时忘了要去哪里。
电视在播报汶川大地震的新闻。忽然想起，1976年唐山大地震中，这里肯定也是灾情严重的地区。因为此地距唐山只有几十公里。据凤凰卫视报，唐山地震前已有专家预报，只可惜人们忽视了。只有北边一百公里的青龙县创造了奇迹：年轻人王春青捎回口信，青龙全县未雨绸缪，地震发生后，仅有一人死于心脏病，四十万人幸免于难！这是受联合国赞扬的事实，可遗憾的事，很多百姓至今没有听说过。
事实证明，地震是可以预报的，尽管准确性不高，但我们不能放弃努力。欧美说不能预报就不能预报了么？记得当初他们还说地球是宇宙的中心呢，还把坚持日心说的布鲁诺给烧死了，结果他们正确么？他们就权威么？唐山地震前，我国的地震研究是先进的，后来“迷信”了所谓的“权威”，不进反退了。我国地震专家黄相宁曾成功地预报了多起地震，其准确率在30%左右。汶川地震前几天，邻近地区数十万只蟾蜍集体迁徙，当时各大网媒均已报道，种种异常现象为何没有引起有关部门的警惕？如果把地震不能预报视为一种定论，地震科学将永远无法进步。
想我一介草民，想这些问题无异于杞人忧天，可是没办法，我的心口痛！一次死亡近九万人的大灾难，难道你的心里能不痛？……扭过头去，不敢去看电视上那悲惨的一幕幕。

2

在房间里徘徊到九点半，雨小一些了，却没有彻底停下来的意思。整理行包，穿上雨衣，和陪我唠了半天的厨师告别，顶雨上路了。一路以四十迈的速度行驶，低头看脚，溅满了污泥。
经过一个收费站，几个交警查车，看看一袭黑衣的我，再看看车后飘扬的红旗绿旗，都颇有些好奇。一个警察朝我喊：“下雨路滑，注意安全！”心中顿生暖意，虽然暗想可能是沾了国旗的光，但心情毕竟轻松起来。
冒雨行驶了二十公里，雨终于停了。担心反复，雨衣和行包上的防雨设备都未撤下，有塑料布包裹，两侧的包可以防止溅脏。
车过迁安县沙河驿镇，路面黄泥汤流成了河，各种车辆头咬尾尾连头，都被泥巴蘸成了糖葫芦，等了许久不动分毫。我着急了，索性下到路基下行驶。路基下全是黄泥，一给油后轮就打滑，我清楚在这儿摔倒是何后果，双手紧握车把，不敢有丝毫疏忽。在人群和车缝中穿行十几分钟，凭借人和车的默契穿越了塞车长龙。我无法理解，一个镇的街道怎么会如此糟糕。
路边人家与昨天差别不大。房屋多是水泥抹面，抹完了就那么让它灰着，不刷涂料，不加修饰。院墙更是随意，用水泥大块砌，用砖砌，砌完了也不勾角抹缝，潦潦草草的，好像随时准备拆掉围墙，再用这砖盖一栋寒怆的房子。若仔细看，院墙上是有装饰的，一片片碎玻璃和碎瓶子底，随时准备刺伤贼人的脚，哼，看你还敢飞檐走壁！我不知道，是当地人的生活不富裕，还是他们不重视房子。
路两边还是丘陵，玉米田刚洗过澡，露出了难得的绿。也有还未收割的麦田，一块一块的梵高黄。
接连遇到收费站，几十公里一个，稍微像点样的路就收费。刚修成路时说是收费还贷，结果一收十几年，一收就停不下来。收的费都开了工资搞了福利，还了十几年贷款，越还越多。奇怪么？没有人感到奇怪。起初我是奇怪的，后来也就见怪不怪了。
自唐山丰润区开始，已没有了传统中镇的概念，到处都是人家，或多或少从不间断。时时可见工厂和店铺，规模一般都不大，但数量多，一家接一家，都在忙忙碌碌。主要经营钢材、建材、陶瓷、汽车零部件，可见民营工业相当发达。
空气质量很差，弥漫着蓝灰色的烟尘，刚刚下过的雨也没有把天空洗净，这一块污，那一块污，斑斑驳驳的让人看着不舒服。
朋友阿泰和广喆发短信过来问候，担心我的车坏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我回复：不必多虑了，这里到处是人，想找个清静的地方都难。

3

晌午时分，我驶到丰润与玉田交界的一个镇。
前方有一家东北菜馆，不知是真东北还是假东北，反正看着亲切，就想进去看看。一女子出门迎客，见我全副武装的样子吓了一跳，开口就是直爽的东北话。随她进店落座，凉茶端上来，菜单递过来，打开一看，全是熟悉的菜名。点了色香味俱全的地三鲜，外加两碗米饭，风卷残云一扫而光。
饭后跟女老乡聊天，她是黑龙江佳木斯人，和老公来此开饭店八年了。她很想念老家，说直到现在也不适应当地气候，春天风沙大，夏天闷热异常，睡觉时胸口仿佛压了一块石头，睡着睡着就憋醒了。秋天稍好点，冬天又糟糕，要不就干冷干冷的，要不就下黑雪，下了就化，上街一走满脚都是泥点子。
女老乡得知了我的计划，竟夸张地叫起来，连夸我勇敢，夸我是东北爷们。于是又喊出下厨的老公，三个人再摆龙门阵，聊得连生意都忘了做。临走，女老乡和我撕扯，不想收饭钱，那怎么行，扔下十块转身就走。
想找邮局盖章，邮局一律拉着卷帘门，一问才知，河北的邮局午休，午休期间概不办理业务。对邮局职工来说，这是个人性化的政策，可对大众来说，午休不营业实在别扭。你想啊，我上班你上班，我下班你下班，那我什么时候去邮局邮东西？先不说邮信（现在写信的人比恐龙还少），就说邮政银行吧，你中午不营业，怎么跟别的银行竞争？难怪邮政企业效益不好，人性化的都赶上欧洲了。
都说东北人懒，东北邮局却从不午休，我投稿取汇款，都是中午办。常常遇见他们吃饭，一撂筷子直奔柜台。如今连经几座城市盖不上章，真叫人郁闷。
过玉田县，但见街道宽阔，楼房整齐，是一座规划良好的县城，眼睛顿时舒服起来。这里邻近京津，102国道上车辆逐渐增多，大型货挂一辆接着一辆，走起路来轰隆轰隆好像地震。车多得数不清，路边的汽车配件修理厂、轮胎店、风炮补胎店、润滑油店、河南修水箱店一家连一家，同样多得数不清。
加油站也多。中国石化、中国石油，甚至还有海洋石油，私营加油站也不少。隔远的几公里，隔近的几十米，竞争激烈。
汽油供应是不成问题的，93号的6.06元，可以敞开加，想加多少加多少。柴油则还是不行，全国范围的油荒依然没有结束，零号柴油长期缺货。加油员说，一旦风传哪家有卖零号柴油的，等着加油的大货能排出几里地去。有时候消息准，加了油喜笑颜开；多半时候都是谣传，加不上油骂骂咧咧，喇叭摁得震天响。
加油员姓张，个子矮小相貌普通，心地很善良，见我对油荒问题感兴趣，不需我问就侃侃而谈。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新发现的储量10亿吨的渤海湾南堡油田，说温家宝总理高兴得一夜没睡着。我笑着说：“你也高兴得没睡好吧？”“噢，不，我高兴了能睡着，生气了睡不着。”
说话间，有人来加油了，张小姐赶紧跑过去操起油枪。工作很枯燥，可以看出她乐在其中。

4

进入天津境内了。这是津北的蓟县，道路渐宽，交通标志也齐全。论景致是没有的，路边是高大的白杨，路基下或是工厂店铺，或是村镇人家，都掩埋在灰尘下面。不久就遇到修路，新修的路高，原来的老路低，一会儿上老路一会儿下新路，高高低低颠簸得难受。不仅如此，还得时刻注意来往车辆，其中工程车辆居多，卷起漫天尘土。
几十公里穿过了津北，再次进入河北地域。这里是河北夹在北京和天津间的一块飞地，与河北其他地区都不相连，分属三河、大厂、香河三县，是京、津、唐“金三角”腹地。
作为北京的果篮和菜篮基地，三河的蔬菜和水果种植规模不小，路边几公里十几公里都是果园。正是桃子成熟季节，又红又大的桃子挂满枝头。刚想去买几斤，忽然雷鸣电闪下起了雨。进加油站避了会儿雨，等不打雷了才穿上雨衣赶路，一直骑到燕郊才停车。
燕郊是这样一个地方：距天安门三十公里，城区内有八所大学和二十多个国家部署单位，每五分钟有一趟公交车发往北京，跑在路上的车90%以上都是京字头，被人戏称为“北京编外郊县”，人们都叫它“北京燕郊”。其实它是三河市的一个开发区，和北京隔着一条无水的潮白河，燕郊与北京巨大房价的落差，吸引了来自北京的数十万购房者。
我站在燕郊街头，不敢相信这么大的地方居然才相当于一个镇。楼房鳞次栉比，纵横交错的街道上车水马龙，如果不看路标，会以为进了北京。
街两边到处都是旅馆招牌，随便找一个推车过去。进房间一看，十几平方米的房间，三张床，电视、电风扇齐全，只要二十元。
爽快地定下房间，收拾一番去吃晚饭。在一家名为“东北小吃”的小饭店里，点了半斤白菜肉馅饺子。饺子端上来，量给的足够大，有点担心能否吃完；再要酱油和醋，漂亮的女服务员一指桌角：“那就是。”登时就吓住了，我的天哪，怎么如此豪爽，想要一碟，人家竟然准备了两大桶。马上想到这不是东北风格，一问才知，老板是东北的邻居内蒙古人，难怪呢！
在北京脚下，这顿饭便宜得难以置信——六块。

[ Last edited by 鸭绿江风 on 2009-3-12 at 13:54 ]

鸭绿江风

北 京 印 象


时间：6月24日
途经：河北燕郊——北京


1

早晨四点半被闷醒，充分领教了胸口压块大石头是什么滋味。吃了点牛奶饼干，乘开往北京的930路公交，四十分钟到终点八王坟。
再进入地铁大望路入口，打算乘开往苹果园的一号线。地铁通道里很凉爽，人们面无表情行色匆匆，细看年龄，四十岁以下的人占70%以上，正是为生活和前程打拼的年龄。
不爱看售票员那张冰冷的脸，走向自动售票机。对会使用电脑的人来说，自动售票不难，投入硬币两枚，卡式票随后吐出。北京人多有月票，买票的往往是外地人，不忍看他们被冰冷的机器伤害，一连帮五六个人买了票。
等车的人不少，静悄悄的，人们自觉低声谈话。上了地铁，车厢内挤挤挨挨到处是人，或站或坐，或看报纸或闭目养神。车厢里整洁安静，再有一个多月就举行奥运会了，地铁做好了准备，人们的素质也做好了准备。
从天安门东站走出地铁，一眼看见了天安门。环顾四周，长安街对面是天安门广场，人民大会堂、毛主席纪念堂等建筑分列四周，看着熟悉亲切，却感觉没有想象中的宏伟。我知道在这世界最大的广场上，任何建筑都显现不出它的伟岸。
或许是早晨的缘故，广场上霭气弥漫，看不见太阳，也看不见蓝天白云。又或许是嗅觉误差，怎么闻怎么觉得空气中有淡淡的酒精味。天天在电视上看北京的环境整治，可如今空气质量仍比不了我的家乡。我知道这么比是不客观的，两者之间没有可比性——北京太大了，大得让人晕眩。
信步朝天安门走去，绿色树墙和草坪映衬着褐红色的天安门城楼。游人走得倦了，一排排坐在绿化带前的石阶上，喝水、闲聊、发短信。更有热恋的情人，众目睽睽之下拥抱热吻，似乎是让天安门见证他们的爱情。因为他们，天安门的威严感变得淡了，变得充满了人情味儿。这时再看身边的警察和巡逻的战士，就会从他们那严肃的面容中看出信赖。
借问路的机会与警察闲聊，他们的和善与耐心，瞬间拉近了我们的距离。他们也是好奇的，好奇我的生活方式和胆量。我告诉他们：走前心中是忐忑的，怕歹徒抢劫，怕警察处罚，可这一路走来，我确信警察是值得信赖的人。他笑了，笑容很清纯。
这时，有外国游客过来问路，他不厌其烦，详细指点，任由我变换着角度为他拍照。接下来话题变了，开始说东北的兴衰荣辱。我没料到，东北作为共和国长子对新中国的贡献，他竟一一牢记在心，没有居高临下的语气，话语中充满了对东北输血输得贫了血的担忧。

2

告别警察乱逛，遇见旅行社大妈拉客，经不住她们双簧式的蛊惑，跟随其中一个签了去长城和十三陵的单。这是一个散客团，导游说，一百五十块的团费中包括车费和所有景点费，甚至还管顿午饭。
两个导游，一个比一个能说，大巴驶过金融街，各大银行就成了她们的话题。银行的确多，中信银行、交通银行、浦东发展银行、建设银行，均造型独特巍然耸立。其中建设银行尤为特殊，黑色外墙光亮如漆。经导游介绍，大家注意看了楼前从不升旗的旗杆，并说那其实是三柱香，一到夜晚旗杆顶端的灯泡就亮，是某任行长所为。
说到此，就说到了楼前的貔貅，说它的来历和神奇，说它的材料和工艺。我一时不明白，她们如此热衷于普及貔貅知识的用意何在？在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长篇大论中，汽车驶进了北京西北山区。
这是一片高大的山岭，山岭险峻雄奇，植被也还茂密，只是叶子上沾满浮尘，颜色里透着疲倦。民居都是砖房，往往依大树而建，留着本色的砖红，用檐瓦封边，很少其他装饰，给人感觉朴素典雅。
终于到八达岭水关长城了。抬头仰望长城，高高的山岭上，一条灰色长龙蜿蜒于雾霭之间，若隐若现。
水关长城陡峭，一起步就给人一个下马威，灰色的阶梯一层一层向上排列，仿佛天梯。有人立刻被吓住了，坐在石阶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犹豫是不是向上爬。这对我是无所谓的，这点困难哪在眼里。我手持相机边走边拍，两边的钢管扶手是不用把的，只埋怨那东西影响景致，拍照时需设法避开它。
人们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旦闪失滚下山去。登临第一个高处举目四望，受雾霭局限，天地间只有雄伟的长城，跨越千沟万壑，跨越漫长的岁月，贯通古今、见证古今。站在垛口边，抚摸着古老的城砖，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很多历史人物和事件。想起秦始皇东临碣石，想起元太祖铁蹄，想起悲剧性的明朝崇祯皇帝，想起清军入关和异族入侵……跺跺脚，那一切都发生在脚下，顿感历史如此之远却又如此之近。把脸紧贴长城，轻喝一声：“长城，我来了！”
不少游人止了步，我还要前行。这里的长城过于喧闹，真正迷恋我的，是那种宁静和苍凉的美。爬下爬上再走半小时，终于看见了没有人迹的荒凉的长城。俯瞰眼前的长城，垛口已是断壁，脚下的砖碎成一块块，破败的城砖缝隙里有杂草随风招摇。前方都是这样的长城，盘旋于山岭之上，消失于雾里云间，一派古老沧桑。我被那种苍凉的美震撼了，迎着山风久久不动。
可惜前方挂着“游人止步”的牌子，无法前行。下到“好汉石”去拍照留念，旁边一个揽客照相的年轻女人伸手要钱，说石碑是她立的，得收两块取景费。瞬间，我的思绪回到了现实，被浓烈的铜臭味熏得抽了抽鼻子。起初想息事宁人，给她算了，后来见身边都是气愤的人，便想遏制一下她的嚣张。我告诉她，如果非要收钱的话，我将向北京旅游局投诉她。她的嘴巴还是硬的，但伸出的手缩了回去。
这是时下的一种社会常态，不值得为之生气。我拍拍手，装好相机，一路折尺形小跑着下了长城，看得中国人外国人面面相觑。

3

返程中，导游还在大讲貔貅，似乎这本来就是貔貅之旅。对了，刚才在长城上，怎么没见她们的身影呢？难道她们的任务就是宣传貔貅的么？
显然是有成效的，我用耳机塞了耳朵听歌，却还是记住了貔貅是龙的儿子，龙生九子，子子不同；记住了貔貅吃八方财，没有屁眼只吃不拉；甚至还记住了貔貅的开光程序。于是暗想，等有卖貔貅的玉石店也买几块送朋友。
正想间，真的遇见了玉石店。其实不是遇见，是旅游车停在玉石店门口了。导游宣布进店观光，午饭也在这里吃。
柜台里摆满了玉石，看价签，都在千元以上。起初以为数错了零，重数几遍，不是；又以为被璀璨的光泽晃花了眼，揉揉眼，还不是。那就没有必要买了。别说囊中羞涩，即使有钱也不愿意花在这上面。
导游开始忙碌起来了，四处走动游说。我智商不高，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原来她们和玉石店是穿一条裤子的。看那些解囊采购的人，正是他们的慷慨，帮导游拿了高额的提成。想这玉石店乃是蛇性，宰一个客人够活十天。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若有，那一般都是粗劣的。果然，我们吃了一顿粗劣的午餐。算是六个菜，可惜都在盘子心，稀汤寡水的。我们八个人（包括一个外国人）凑成一桌，勉强吃了个半饱。
满以为下午会去十三陵，结果导游一上车就说十三陵没什么好看，不过就是大坟头。又说墓地阴气重，不利健康不说，照相也不吉利，不如明清帝王宫好看。完了让不同意的人举手，结果只有我一人举了手。
我历史知识再浅薄，也知道明清帝王宫是现代建筑。花不少钱看现代建筑，有这个必要么？趁游客去买果脯和烤鸭（导游的另一个提成点），我去跟导游交涉，她陪着笑说：“你如果实在想去，我陪你走着去吧！”让一个女子陪我走半小时，怎能忍心？还是算了吧。
明清帝王宫果然无趣，偌大一幢建筑，里面只有明清历史的人物和事件蜡像，介绍的是非常简略的明清历史，在初中历史书中都能查到。解说质量也低，操一口电子音般的古怪语言，嗲声嗲气的，让人浑身起一层鸡皮疙瘩。心情是受到影响了，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返程的路上，我眼望窗外闷闷不乐。回顾这一天的游览，似乎每个毛孔都充斥着浓浓的商业气息，旅游变成了购物，导游变成了导购。难道旅游业的成熟只是商业的发达么？祖先的遗产挥霍到今天本已不多了，难道就连这最后一点残留，也得让它充满铜臭之气么？照此下去，旅游还有多少乐趣可言？
由此想到家乡的旅游业。家乡是世界文化遗产地，是全国生态环境示范地，我们的古迹和自然景观都是靠天然本真取胜的，商业的味道还不浓。有人出去考察了，说与外地有差距，需要增加配套设施。如果所谓的配套设施指的是交通和食宿，那是很有必要的。如果也效仿别处，在景区里盖什么购物中心，或是什么度假村、歌舞厅、大酒店，我看还是算了吧，不要糟蹋我们一流的自然景观了。
当人们厌倦了别处喧嚣的叫卖，或是厌恶成了导购的导游，那我们的本真和纯朴本身就会成为旅游资源，就会具有极大的吸引力。其实想想，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里有什么呢？不过是一片桃花、几条小路、几座房屋罢了。但那照样成为所有中国人的梦，千年不醒。

4

大巴在天安门西侧停下了。时间还早，可以好好游览天安门。
进广场需要开包检查，这是可以理解的，奥运会快到了，加强安保是国际社会的惯例。警察的工作压力不小，刚才见一闲汉，穿着破背心坐在一辆爷爷辈的三轮车上，警察让他穿衣，他竟放泼耍赖挑衅起警察来，手指几乎戳到警察脑门，警察竟能微笑面对。有外国人驻足观看，可惜没有“好戏”发生。
我进入广场，拍英雄纪念碑，拍人民大会堂，拍广场上行行色色的中外游人。带了三脚架，觉得有必要还可以自拍。有外国人朝我指指点点，他们的意思我明白：这个中国人还挺有办法的呢！
游客一般都没有三脚架，先后有多个外国人找我帮忙拍照，完事了都送我“三克油”。游完广场，我收获了一大堆“三克油”。“三克油”不是印度神油，别误会，“三克油”是英语“谢谢”的发音。
从广场出来又去看国家大剧院。大剧院造型奇特，仿佛天外来客般卧于水中，老百姓俗称“蛋壳”。叫“蛋壳”而不叫“鸡蛋”，说明它是空的，有蛋黄蛋清流出来的口。找到入口，里面十分宽敞，有剧目将要上演，人们正排队购票，票价二三百元。
一个买票的老者告诉我，花点钱看高质量的节目，值！老者鹤发童颜，从面相上看不是寻常百姓。北京官多官大，说不定就是退休的部长。“部长”不容易见，趁机聊聊，聊聊生活，聊聊我们的大北京。
国家大剧院对面是一大片胡同，带着好奇走进去，立刻感到了惊异。胡同里都是平房，也有仓房或煤棚之类的临时建筑，一辆辆自行车靠墙依着，空间逼仄，胡同又深又长，初看好像家乡的棚户区。
但若深入进去，很快就会喜欢上这里。都是老房子，随便找一座都有上百年的历史，统一刷着银灰色，显得整洁厚重。地面很干净，不见垃圾，隔不远就有公共厕所，湿漉漉的，可见有人定期清扫。
胡同里的居民注意绿化，房子都遮掩在绿树下面。不管空间大小，门前一定要摆上几盆花。有门庭宽阔的人家，就种上几棵石榴树，树上挂满了喜人的石榴。吃完饭，三五个北京大妈穿着短衫坐在门前，一边纳凉一边闲唠家常。
也有那北京大爷，拿个凳子当桌子，一碟菜一杯酒，有滋有味地一口又一口。酒是从旁边的食杂店里买的，食杂店都是袖珍型，卖的都是生活必需品。这家买袋盐，那家买瓶醋，方便又实惠。我口渴了，进去买瓶娃哈哈冰镇水，一块五，如果不要冰镇的，就是一块钱。
胡同里的孩子上学也方便，附近就有胡同小学，名叫长安小学，有学生二三百人。那是一个绿树成荫的学校，几进平房，还有塑胶跑道，小巧精致。对比楼房学校，更适合孩子成长。校长姓崔，是位面目和善的女性，随意跟她聊聊，爽快地允许我进去参观。
北京的胡同就像一位老者，外表朴素，内涵却丰富厚重。早先，有许多名人住在这里，不信你问，或许这里住过赵朴初，那里住过荣毅仁，说是藏龙卧虎毫不夸张。但北京胡同是沉稳的，从不虚张声势，有人搬走，有人搬来，来来去去悄无声息。居民换了一茬又一茬，宁静的生活始终不变。
这时已是晚上七点多，赶紧往天安门方向跑，没看着升旗咱去看降旗。
看过降旗，再乘地铁到大望路，向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打听930车站。女孩善良，让我跟她走，我和她走出很远，一起上了开往燕郊的车。
一路闲聊，得知她姓赵，江西宜春人，面容清秀，看问题很有见地。或许是相谈甚欢，途中遇见她的同学，竟以为我是其男友。有此美好的误会，心情十分舒畅。
回到燕郊“春旗旅店”已是十点，老板刘春旗说：“正担心你呢，以为你没赶上末班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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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锋队员

l楼主真行呀----是一位摩托侠。牛人也！

鸭绿江风

感 受 京 都


时间：6月25日
途经：河北燕郊——北京


1

早晨在东北小吃用过早餐，仍和昨日一样，乘930到北京，准备游毛主席纪念堂和故宫。下午若有时间，再去圆明园，还有北大和清华。
走在长安街上，成群结队的外国人时时可见，多面带微笑。一直以为外国女郎都美若天仙，直到近距离观察，才发现真正漂亮的其实很少，皮肤倒还可以，五官却不耐看，直疑惑好莱坞影片中的漂亮姑娘到哪儿去了。
大多都是成双成对的，搭配却不同，外国女性身边都是外国男人，而外国男人身后却往往跟着中国女子。他们旁若无人地卿卿我我，看得我心中郁闷，我不相信爱情是不需要文化背景的，当轰轰烈烈的爱情归于平淡，文化的差异会导致隔阂或悲剧。
来到广场，毛主席纪念堂就在眼前，进去瞻仰却麻烦。首先得存包，不允许带包，照相机、瓶装水都不许。存包处在广场外面，人头攒动，搞得老外一脸茫然。XX着蹩脚的英语帮助她们，又得到一大瓶“三克油”。验包存包，花了十一元。
等待进纪念堂的队伍前不见头后不见尾。安检的时候，查过手机，再用一个仪器查身，仪器至我腰部，竟“嘟嘟”作响，我非恐怖分子，惹来麻烦的是钥匙串，保安翻看几下，算是通过了。
终于进了纪念堂，人们都安静下来，在工作人员的指挥下，分两队从水晶棺两侧通过。水晶棺内，一代伟人毛泽东静静地躺着，满容平静安详。没有人喧哗，也不允许停留，有献花者走出队列，把鲜花置入花丛。时间仓促，不能看仔细，好在也不必细看，有关他的音容和事迹，我们都已非常熟悉。

2

从纪念堂出来，再去故宫。过金水桥，穿过天安门、端门和午门，到售票处花六十元买了一张票，再花十元租一个王刚版的自助导游解说，一头扎进了博大的故宫。
故宫太大了，无法用语言一一叙述所见。故宫仿佛大海，每个游客不过是大海中的一根针。据说故宫有9999间房，如果每个房间住一天，差不多需要三十年。而且，整座故宫没有一根铁钉，全部是木结构，别说外国人，就连中国人也难以置信。
一进太和门，就被故宫的气势镇住了。前方是太和殿，是皇帝君临天下的金銮宝殿。金碧辉煌的建筑群连绵成片，金色的琉璃瓦，朱红的柱子，雕梁画栋的屋檐，大气而精致。殿前是宽阔的广场，地上铺着黑砖和金砖。金砖不是金，是一种颜色黄白的石板，一块连一块，平整光滑，系千里迢迢漕运而来，其费用之昂贵几可抵金。黑砖是砖，已风化破碎，凸凹不平，覆盖着斑斑青苔，满面风雨沧桑。
四周是一层层的台阶和汉白玉栏杆，栏杆上雕刻龙凤和祥云图案，外侧有伸出的龙头，下大雨时会出现千龙吐水的景象，“水龙头”之名因此而来。殿前有大铜狮子守护，有铜龟、铜鹤等瑞兽伫立，日晷和衡器分列两旁……这就是故宫，这就是紫禁城，是一百年前老百姓只可跪拜不可仰视的地方。想24位明清帝王即从这里出入，不禁生发触摸了历史的慨叹。
去看武英殿。武英殿是印制图书典籍的部门，相当于今天的出版社，作为一个写字的人，理应前去游览。武英殿古树葱郁，一角朱红从松柏枝叶间露出，显得深不可测。故宫为避火灾树木不多，此处算是一种弥补。
顺便看了宫廷用品陈列馆，静鞭、龙撵、金盆、铜壶等文物之多目不暇接。
再去中和殿和保和殿，两殿一前一后紧挨着，前者是皇帝举行大典的地方，后者因采用了宋代减柱式结构，去掉了四根柱子，所以殿堂宽敞，被用来进行殿试。数百年来，不知这里走出了多少状元、榜眼、探花，不知多少寒窗苦读的学子，因八股取士改变了命运。想那科举制度，中华文明成于斯却也败于斯，不免觉得心中沉甸甸的。
走下台阶去看军机处。那是一处矮小的房子，一排十几间，是雍正年间补建的简易建筑。此处距皇帝的寝宫养心殿近，是为方便皇帝与大臣沟通而增设的。军机处内有军事文物陈列，摆设简朴，历经180余年，如今硝烟早已散尽。再看那历任军机大臣，不过是一个个干瘪老头，在这个矮房子里日复一日地上班下班，哪有凛凛的威风。想到此，不知何故竟长叹一声。
军机处前是一条宽阔的通道，叫做横街，这条街是故宫外朝和内廷的分界，说白了，就是办公区和生活区的隔离带。
过乾清门，再向西过月华门，就到了养心殿。对比大殿，这里的空间显得狭窄，再在门前弄块玉璧一挡，更显得局促了。皇帝的住处其实不大，会客一间，办公一间，睡觉一间，再隔成几个大小间，每间至多十几个平方。比之今天的豪宅，皇帝算是俭朴的了。其中有间房前后黄帘相隔，是晚清两宫太后垂帘听政的地方。算了，一想起慈禧就来气，不提她！
转向解说员打听东边几个小间派何用场。解说员说，那是被临幸的嫔妃的暂住地。我吓了一跳，怎么？皇帝一次临幸三四个？解说员急忙解释：不不不，一次只能一个，虽是皇帝也并非可以为所欲为的。我尴尬地一笑，匆忙逃开。
随后去交泰殿和坤宁宫。坤宁宫是皇帝的洞房，里面四壁鲜红满目，匾额是红的，柱子是红的，镂空的屏风和窗棂是红的，地毯也是红的，床和帷幔当然更是红的，到处都是龙凤图案和红双喜。年代久远了，色泽已显老旧，成了凌乱的暗红，看起来不舒服。一般皇帝大婚时年纪尚轻，洞房花烛夜住这么一间红森森的屋子，不吓坏他算他老成！如今谁结婚把新房弄成这样，新娘是绝不会答应的。
在坤宁宫看嫔妃食物分配表，才知原来并非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吃多少吃多少，食物分配限质限量，是有严格等级标准的。
再去看西六宫，隔着玻璃看室内陈设，虽然隔着历史，但也好像是在偷窥别人隐私。西六宫空间都不开阔，高墙深院，一间又一间，所谓荣华富贵，不过如此罢了。遥想当年的嫔妃宫女，就在这里度过一生，感觉她们真是可怜。“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写的并非此时此地，但是当她们仰望四角高墙上的天空时，或许也会在心中悄悄吟诵。
走得累了，腿疼脚更疼，在台阶上一屁股坐下，这才真正领教了故宫的大。看看身边游客，也都是热汗直流，水一瓶瓶地喝，汗一把把地擦。外国游客极多，东亚的，西亚的，欧美的，比肩继踵。
欧美人身板虽好，却也同样吃不消，纷纷坐在长椅上吃冰激凌。其实他们看不懂什么，只是频频惊叫，仅这一处皇宫，就比欧洲好多个国家大，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如此管窥，中国到底有多大？我的天哪！
最后看的是御花园。看了太湖石堆成的假山，还有古树和竹林。这才想起，东六宫还一个也没看呢，珍宝馆没看，奉先殿、皇极殿、养性殿什么的都没看。打开游览图一查，故宫开放区域也只看了三分之一，加上非开放区域，可能连六分之一都不到。眼睛还想看，可是体力不行了，带了两瓶水进来，如今早空了。算了，不看了，想一天看遍故宫是不现实的。
记得李敖曾说：“北京故宫是有宫无宝，台北故宫是有宝无宫。”我只看了宫殿，便觉出了故宫建筑的珍贵，珍宝是无法与宫殿相比的。珍宝或许有价，而故宫是无价的。故宫参与了历史，见证了历史，同时也改变了历史。它留下了一段中华民族亘古难忘的历史，留给了每个中国人一段五味杂陈的记忆。它是一部厚重的史书，值得我们去寻找，去挖掘，去反思，去追忆。

3

午后三时，我走出了故宫。
在神武门外的护城河边发了阵呆，决定去看清华和北大。这两所高校并非古迹，但就是想看，想了想原因，或许是我对逝去的校园生活的留恋。向一个气质儒雅的于姓阿姨问路，阿姨微笑着，一口气说了几条路线，我记不住，手忙脚乱地拿笔记，她说：“不用记了，我也要去那个方向，顺便陪你走一段。”
刚上车，就有人站起来给老人让座；到下一站，又有人站起来给孩子让座，或者给抱孩子的妇女让座。就是没人给我让座。但有趣的是，虽不让座给男人，让座的却大多数是男人。这既有习惯的问题，也有社会学和心理学问题，反正我看着高兴，真恨不得也赶紧混个座，咱也装一回文明儒雅。
一连换了三次车才来到海淀区。北京公交挺人性化的，都是有人售票，票价一般为一元，还给找零，车内的卫生也不错。街边经常可见铺设彩砖的工人，距奥运只有一个多月了，领工的催得紧，他们更得抓紧了。
海淀是大学城，高等院校密集，校名前大都冠以“中国”或“中央”，听起来就神气。房屋却比长安街矮了，老房子很多，还有四合院。有黄包车载了洋人，在胡同里出出进进，我揉揉眼，疑心看到的是骆驼祥子。“骆驼祥子”是快乐的，统一穿黄色马夹，不仅当脚力，还兼作导游，乐得老外哇哇叫。
听见售票员报“清华西门”站，赶紧下了车，一路打听，走进了清华校园。
清华校园内树木很多，看起来都是百岁高龄，郁郁葱葱的。树下往往是柏油路面的街道，有自行车穿梭，也有汽车行驶，还有成双成对的大学生。建筑普遍不新，灰色的楼，砖色的楼，掩映在绿树后面，想必是朱自清他们住过的。单从建筑上看，和一般大学没有区别。
我把这种观感说给一个清华学生听，他在此学习多年了，似乎还没想过这个问题，环顾了一番左右说：“你觉得建筑跟学校声望有关系么？”仅此一句，我便知道自己所在的就是清华而非其他。
打听了几个老者，问二校门的位置，态度都是和善的。我知道这其中就有教授，言语很是恭敬。一个清华女生跟我说：“你不必拘谨，教授怎么？不也同样是人么？”她用手向前一指：“你看，那个正修自行车的是教授，路边那个下象棋的也是教授。”
找到了二校门，一块乳白色的牌坊式建筑，上写“清华园”三字，电视中播与清华有关的新闻，多出现这个镜头。有不少年轻人在此留影，看起来是高中生，此番前来，是把考清华作为近期的一个奋斗目标。我也学他们留了影，准备回家时给女儿看。女儿七岁，秋天入学，希望十二年后也能走进这个校门。
简略游览完清华已是五点多，决定再去看一眼北大。圆明园就在边上，在门前徘徊默想片刻，决定还是离开。如今，外国人已齐聚北京，觉得还是别去触动那些伤心的往事了。火炬传递时他们似乎满脸不屑，眼下却是满面笑容，我不想用仇恨的目光打量他们，或是用灼热的目光逼视他们。过去的一切我当然不忘，但此刻的我们更应冷静。
步行二十分钟进入北大。北大校园内，精英学子们行色匆匆。我坐在路边，看他们从逸夫苑前走过，一个接一个，一群连一群，面容都年轻，或平静，或微笑，或若有所思，脚步都是匆忙的。我喜欢他们的匆忙，匆忙代表着一种生活节奏，匆忙是紧迫意识的体现。他们匆忙，他们紧迫，中国将来才能走得更从容，更稳健。

4

真想再坐一会儿，看着青春飞扬的他们，我仿佛回到了青春岁月。怕赶不上回燕郊的车，只能带着留恋的心情离开。
一路小跑着上331路公交到五道口，再从五道口乘车到城铁13号线入口，接着乘13号线到西直门站，从西直门站换乘地铁2号线到复兴门站，再换乘地铁1号线到大望路站，最后坐930公交回燕郊。
每次换车，车厢内的人都是满脸的汗水和疲倦，想想北京人每天就这么倒来倒去，花费在路上数小时，觉得他们的生活真是辛苦。一时疑惑，北京房价那么高，工作和生活压力那么大，他们生活的乐趣何在呢？忽然对北京人充满了怜悯。尽管我知道，我这怜悯是要被人嘲笑的。
一路倒了六次车，于晚上十点终于回到了燕郊，共耗费两个半小时。
仍到东北小吃吃饭，点了一碗面，吃到一半觉得不够，又要了一盘番茄鸡蛋。菜端上来，顿时吓晕了，我的天，好大一盘啊！敢情店家把我当成了打虎的武松。
回到旅馆，我打着哈欠自言自语：“北京人啊，你们不累么？我可是累坏了！”

[ Last edited by 鸭绿江风 on 2009-3-12 at 13:56 ]

鸭绿江风

京 津 之 旅


时间：6月26日
途经：河北燕郊——北京通州——天津武清——天津西青——天津津南


1

早晨起来收拾车，按行程计划，今天将赶往天津。
此前，已跟天津某杂志社特邀编审马洪文先生联系好，我抵津后将先去双港小学，跟孩子们交流一下，争取给他们上节课，感受一下天津学生的精神面貌。
老板刘春旗也醒了，真纳闷他睡眠时间那么少，脸上却没有一丝倦意。难得遇到这么随和健谈的人，又坐下唠他的“发迹史”。旅店是他自家的房子，院落宽敞，正房是一座三层楼，楼前左侧为一排平房，除了自住，其他房间都是客房。这还不算，前面五十米处临街的五层大楼也是其私产，年租金几十万。
我羡慕他从此可以躺着吃饭，他连连摆手说：“那可不行，人的眼光需长远，如果不发展，十几年后还是穷人。”短短几句话，听得我打了个冷战。看他的穿戴，灰色T恤衫配米色裤子，绝非名牌；吃的也简单，我见过他吃饭，桌上只有一盘酱茄子；旅馆设施也是能省就省，照明灯都是节能的，最高五瓦；我打几盆水擦车，老板娘只嚷水贵。他靠经营润滑油和活动板房起家，十几年便创下千万家产，“发迹”原因一目了然。想家乡小富即安的思想盛行，脸上顿觉火辣辣的。
与他告别上路，驾车驶往通州。
这是一条高架桥，桥下是曾经的潮白河，潮白河无水，河滩上生长着高大的白杨。高速路上车流密集，大多是京字号牌照，猜想是住在燕郊的北京人驾车上班。北京九点上班，这么早上路是为防止塞车，想想北京人活得真够辛苦的。
一路不见摩托，担心警察拦截，小心翼翼靠边行驶。路过一个收费站，减速从“绿色通道”通过，收费员好奇地打量我，旁边的交警也置之不理。于是得意起来：本来就不应该拦我嘛，这是哪儿？这是北京！北京马上就要举办奥运会了，我车后的旗子上不是写着“与奥运同行”么？
半小时到了通州。向司机问路，北京“的哥”热情，言语简单明了。按他们指点左转右转，没找到103国道，却发现路边有家邮局，才想起北京的邮戳还没盖，落谁也不能落北京啊！
等邮局开门，边等边换机油。等了许久不见营业，一问才知，邮局也是九点上班。等得不耐烦了，发现有邮政绿从侧门出入，犹豫了一下走进去。里面有三个女职员，我把来意一说，其中一个说：“这事只在电视上看过，没想到也能让我遇到，来，我给你盖！”
接着上路，沿一条南北向大街一路南行。前后左右都是车，货柜车居多，像一座座山把我围在中间，我左冲右突也难以突破重重围堵。车群是海，我就是大海中的一条船，任由风浪颠簸、山呼海啸。
路况复杂，好在多日历练我已面无惧色。此刻的我像是被挟持的人质，是不能停车问路的，凭着直觉一直前行。
终于，我看见了一块蓝色路标，上面标着“G103”和“天津”。揭开头盔，擦去满脸的汗水。

2

103国道是平原路，双向四车道或六车道，坦荡无垠。路上交通标志齐全，每个十字路口都有红绿灯，让人感觉是在大街上行驶，而不是在公路上。
常常可以看见巡逻车，里面端坐交警，守在各主要路口。我是个守法公民，每遇红灯必停车数秒，从不敢越雷池半步。偶尔也有闯红灯者，猜想是因疲劳驾驶打瞌睡的缘故。
公路两旁是公司和工厂，或是村镇、田地，行驶在京津塘公路上，就像行驶在郊区。田里种的是小麦和玉米，小麦已收割，留下了黄的底色；玉米近人高，绿油油的一片。一黄一绿颜色分明。
路边人家房屋齐整，多为砖房，不抹水泥，不刷涂料，保留砖的本色。与河北不同的是，这里的房屋都勾角抹缝，显得高大厚重。杨树是路边的主要树种，于远处连绵成片，可能是华北防护林的一部分。
十二点左右进入一个城区，进加油站加油，加油员告诉我，这里是天津武清区。武清区比较普通，跟东北的县级市相仿，形象模糊，没有特点。
看见街边有小吃店，决定停车就餐。在小店里落座，见柜台里有拌好的凉菜，有干豆腐丝和黄瓜凉粉，让服务员把这两样拼成一盘，又点了两块钱一张的大饼。服务员笑着说，一张饼你怕是吃不了，还是来半张吧。我知道她是好心为我省钱，心意领了，坚持要了一张。这顿饭花了六块，凉拌菜的味道普通，饼的口感却一流。
走出武清城区，一阵倦意袭来，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不敢疲劳驾驶，找到一块林荫地带，准备睡午觉。扎帐篷麻烦，脑筋一转想了个简单的办法，把车在路边平坦处架好，反向跨坐在车上，趴在包裹上睡觉。这几天睡得晚，疲倦累积到现在，眼睛再也无法睁开，耳边车声隆隆，我却睡得十分香甜。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响了，揉着惺忪的睡眼一接，是马洪文先生打来的。马老师说，他已经在双港小学等我了。他问了我的位置，告诉我临近北辰时上天津外环，沿外环可直达双港小学。在这遥远的异乡听到关切的问候，感动的暖流涌上心头。
为了不让马老师久等，我驱车向南一路飞奔。谁知走到双街附近，前方道路关闭修路，只能走便道。便道坎坷不平满是泥浆，有车驶过，泥水溅我一身。
如此下去，很快就会沦为难民形象，怎么去见马老师？怎么去见双港小学的师生？赶紧穿上雨衣，再把行囊套上塑料口袋。天气闷热，衣服很快被汗水吃透，我装扮古怪好像是个外星人。有客车驶过，车内的人纷纷探头看我，有拿数码相机的女士，朝我咔嚓咔嚓拍个不停。
总算上了天津外环。外环道路宽阔，气势逼人，忘了数有几车道，反正宽敞得想撞谁也撞不着。我以逆时针方向，从西青区向东丽区方向绕行。走到一处立交桥下，一时疏忽竟闯了红灯，匆忙急刹车，熬到绿灯亮了狼狈逃窜。附近就站着几个交警，看了我几眼却背过身去，暗想可能又是国旗救了我。
当行至西青开发区，马老师再次来电话问我的行踪，得知我在西青，急得声调都变了：“海风，你走错路了，应该顺时针走才对！”我无奈地说只能将错就错了，好在环线是圆，这么走也能走到。
再前行半小时，视野更加宽阔，一排排高楼矗立在环线以内。路右边出现了一条人工河，河中可能是海水，有风吹过，海腥味扑面而来。
一时疑惑，我以五十迈的速度行驶了一个小时，怎么还不到？天津怎么如此之大？把车滑到路边打听，一个司机懒洋洋地说：朝前右拐就是双港小学。
按他所说拐进去，再问，要么不理我，要么说自己是外地人，也不熟悉。我就不信了，会问不到明白人？不屈不挠地问，终于有人操一口天津特有的方言说：“嘛？双桨（港）小学？您走错啦！”
我的天，难道司机也不认识路么？这是怎么的了？

3

费尽周折，我终于看见了双港小学的大门，长吁了一口气。
看见门口站着一位老者，虽然从未谋面，但我一眼断定，他就是神交已久的马洪文老师。果然是，马老师也认出了我，朝我直摆手。穿过街道，跳下车，紧紧抓住马老师的手，看着他微笑的面孔，一时无语凝噎。
安顿好车，去见杜玉华校长。杜校长是位青年女性，一头短发，面容清秀端庄，气质儒雅，想当初肯定是受学生欢迎的美女老师。她领我走进办公室，给我打水拿毛巾，开饮料切西瓜，一口普通话，语调柔和，令人感觉似曾相识。我是个拘谨的人，见了她却亲近，拿了西瓜就吃，西瓜汁糊了满脸。
讲课的事杜校长已安排好了，她让热情的张洪志主任领我进班。进的是五年一班，五十几个孩子，班主任叫侯朝霞，刚大学毕业，以微笑代替寒暄，也是一个有才华的漂亮老师。
开始上课了。这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课，我也没有刻意准备，就是想跟天津的孩子交流交流。我从童年讲起，以故事的形式讲家乡的风土人情，孩子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听得津津有味儿，偶尔一起哄堂大笑。笑声鼓励我一直讲下去，直到下课了还意犹未尽。
孩子们把我围在中间索取签名。我非名人，签的什么名呢？怕孩子们失望，还是签了。字像蚯蚓在爬，孩子们却喜欢，不停地问这问那，满脸好奇。这是一群可爱的孩子，他们不仅拥有都市孩子的阅历和见识，还有着难得的纯朴和热情，一张张蝴蝶脸，是那么招人喜欢。
到操场去参观校园。教学楼是座四层的乳白色拐角形建筑，楼中间挂着十几颗红心，是“以人为本”办学理念的诠释，美观又寓意深刻。因城市寸土寸金，操场不大，铺着棕红色彩砖。操场做了精心规划，一排排绿化树亭亭玉立，爬山虎爬满墙，石榴树正开花，绿叶闪亮，红花妖娆。
双港小学是有诸多办学特色的，木刻艺术即是其中之一。张主任带我到展室去，里面木刻作品琳琅满目，有巨龙飞舞红旗招展，有福娃与奥运项目形态不一，有孔子形象生动传神，有花卉能招蜂引蝶……看得我赞叹声声，频频举起手中相机。
木刻是我国的传统艺术，曾与雕版印刷一起盛行传世，鲁迅先生就非常喜爱木刻艺术，为了推广它而做了很多努力。如今祖国的传统文化已被不肖的我们遗失不少，双港小学能发扬木刻艺术，可见对传统文化的重视，这是令人欣慰的。

4

下班了，我把车和行包寄存在学校，准备离开。马老师说：“不能走，杜校长说请你吃饭。”说话间，杜校长开着自己的白色夏利过来，把我拉上了车。饭后，她又驾车送马老师和我回家。闪烁的霓虹映进车内，恍惚之中，感觉她就是邻家姐姐。
马老师家装修典雅，藏书众多，古董收藏也丰富，一看主人就有学识和品味。不过，这已是马老师的前住房了，一般时候都闲着，他已在别处另购了二百多平附带花园的住房，价值上百万。惊讶中，我问了一句很俗的话：“马老师，您怎么这么阔呀？”马老师微微一笑：“点点滴滴都是汗水换来，只要努力，将来你会比我更好。”
马老师去年去了欧洲七国，今年又去了美国，拍摄了大量照片，并写了精彩的游记。吃着水果，喝着茶，跟马老师畅谈古今中外，一直到午夜时分。

[ Last edited by 鸭绿江风 on 2009-3-12 at 13:57 ]

鸭绿江风

闲 话 天 津


时间：6月27日
途经：天津——河北黄骅——河北盐山


1

早上，马老师拖着一条有伤病的腿陪我游览天津。
先乘公交去城市中心区。一上车，满耳都是天津土话，口音重，特点鲜明，张口闭口称“您”，“什么”说成“嘛”，上了年岁的人一律称“大爷”。语调有趣，市井味道浓郁，一开口就是马三立相声，和双港小学老师们的口音不同。
这是一座灰蒙蒙的城市，空中弥漫着雾霭，好像是烟雾缭绕的寺庙，空气缺少通透度。建筑也都是灰的，很少鲜艳的色彩，一座一座静静地立着。街上人不少，要么等公交，要么骑自行车，步行的不多。十字路口有戴红袖标的交通协管员，伸手一拦，仿佛一座水坝，拦下了自行车的海洋。人们衣着朴素，都偏爱灰色调，蓝灰、绿灰、红灰、黄灰，好像是有意跟城市色调保持一致。就连那时髦女郎也不穿艳丽的服装，其色彩之简约，一时让人大为好奇。
天津城市形成较晚，气质却老成，老成得仿佛深秋。这就是天津么？天津历来如此么？这是一座与我的想象有距离的城市。
马老师说，这几年的发展算是不错了，前些年，市井流传着一首民谣，名为“天津新四化”，其中两句为“城市农村化，马路市场化”，形象地道出了当时的城市形象。细细品味，天津百姓的诙谐可见一斑。难怪能出现冯骥才、蒋子龙、林希等著名作家，天津人有敢于否定自己、拿自己“开涮”的勇气。
走下车来，准备寻个吃早点的地儿。天津名小吃不少，什么“狗不理包子”“桂发祥麻花”“耳朵眼炸糕”“煎饼馃子”，小吃不小，都几乎与天津齐名。
之前曾提出想尝一下狗不理包子。马老师告诉我，那玩意天津人其实很少吃，吃的一般都是外地人，一斤包子上百元，与其说是你吃包子，还不如说是包子吃你。什么包子上百元？难不成是用龙肉做的么？食物贵到这种程度，已失去了本质意义，也没有吃的必要了。
一抬头，看见前面就有耳朵眼炸糕店，闻着香味跑过去，只见柜台里面，堆放着各种配料的炸糕，色泽或是金黄或是老红，十分诱人。最满意的是明码标价，每个炸糕一块五，大众消费。马老师让服务员挨个捡，红果、草莓、枣泥、黑芝麻各拿两个，完了再来两根大麻花。
急急忙忙跑到街心公园的长椅上坐下，拿起炸糕就往嘴里塞，味道酥脆可口，真的很不错。马老师问我味道如何，我噎得直伸脖子，舌头也转不过弯来，只得狼狈地一个劲点头。

2

马老师说，天津好玩的地方不多，仅有的几处古迹也拆得差不多了，“拆了真的盖假的”成了天津的一大特色。马老师说话直来直去，不愧是位正直的学者。
他指着前面“沽上艺苑”的牌楼说，那里面有古玩城，还有“泥人张”店，有逛一逛的必要。另外，附近还有大胡同市场，是小商品集散地，货物种类齐全还便宜，也可以看一看。他因腿有伤病不能多走路，嘱我逛完之后到玉器店找他。
我先去大胡同市场。大胡同果然名不虚传，常见的商品不常见的商品都有，价钱也便宜。从家走时忘了带MP3数据线，这里居然也有，五块钱一根；指甲刀也漂亮，忍不住买了几把；防雨用的大塑料袋不够了，再买上一打。再看身边的购物者，都是扛着大包小包进货的人，走得累了饿了，把包坐在屁股下，大口大口地嚼麻花。
再去古玩城。古玩城里都是现代的仿古建筑，地面镶嵌着巨大的铜钱装饰，铜钱上或写“大宋通宝”或写“康熙通宝”；招牌幌子竖着挂，什么“乐器张”、“泥人张”，暗红色的幌子迎风招摇，却也有几分古风古韵。
当然先进“泥人张”店，柜台里的泥塑作品琳琅满目，有京剧脸谱、四大名著人物，还有各种形态的普通人物，或站或卧，或拥或抱，都颜色鲜艳、栩栩如生。想拍照留念，被店主客气地拒绝。禁不住诱惑，买了几盒准备送朋友，价钱不贵，每盒三五十元。
走出这家店，却见前方还有一家“泥人张”，这是怎么回事？里面的陈列如出一辙，连包装盒都有几分相像。究竟哪家是正宗的呢？把两家细细一比，总算看出了奥秘。这两家店都挂着“泥人张”世家谱系，创始人都是张明山，只不过其中一家后两世孙为女，另一家后两世孙为男。原来这两家都是“泥人张”传人，也就是说都是真的，只不过一家传了男，另一家传了女罢了。
据说，这两家店曾为商标权打了旷日持久的官司，好像直到现在也无定论，所以至今两家“泥人张”并存，想来，这就是所谓的清官难断家务事吧！咱消费者可不管那么多，争论且争论吧，这是可爱的争端，有了竞争，对老百姓来说不是坏事。就拿我来说，我在这家买两盒，在那家买两盒，哪家好看又便宜就买哪家的，反正都是泥做的，好坏差不到哪儿去。
接着逛，东游西荡，率性而为。进玉石店，被动辄数万的价格吓出来。再看卖和田玉的新疆人，那所谓的玉石怎么看怎么像是抛光的石头，玉石行当的水太深，岂是我辈能玩得起的？马老师说他也不敢玩，一不小心就载进去，这一行骗子太多。就有人把普通玉石缝进狗腿里，十几年后拿出来当极品玉石卖，那色泽，晶莹剔透、红丝缕缕，你说它真吧，它是假，你说它假吧，它又是真，真真假假分不清，反正能卖大价钱，一卖就卖几十万。
逛累了，坐下来听天津人说话。天津人能说，口音又特殊，听他们说话简直是种享受，个个都是语言大师。我有意模仿，竟也有几分像。操一口天津话去买东西，要价比操外地口音的便宜。
找到了窍门，我也开始张口“大爷”闭口“您”，比如我问路：“大爷，问您个事儿，去天后宫嘛走？”比如我嫌东西贵：“哎呀，兄弟，您这哪是要价呀？家门口子，您这不是宰我呢吗？”店家竟听不出，有感觉不对头的问我：“兄弟，你唐山的吧？”呵呵，唐山是天津的邻居。
天津人号称“卫嘴子”，据说从小就爱说，成了传统。天津地处九河下梢，是个港口，当初是八方民众聚会的地方，三教九流啥人都有。家乡不同，当然要互相问问，问的人好奇，回答的人却没个准话。你想啊，谁愿意揭自家老底，都拣好听的说，结果一时云山雾罩，能把活人说死了，能把死人说活了。
他们说的从来不关乎国家命运，都是“没正文儿”的鸡毛蒜皮。什么都想说，什么都敢说，说过没几天，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谁说过什么，谁没说过什么，从来没人调查，谁也调查不了。用天津话说，就是“哪儿话哪儿了”，听过算完不能隔夜。关于天津话，我没研究，有研究的是作家林希，上番言论好像就是林希说的。但到底是不是他说的，我记不准了，咱也哪说哪了，别“较真儿”。

3

不觉间已到中午，马老师要请我吃饭，也没客气，跟着他边走边看。
顺路拍了几栋古建筑，说是古建筑，其实也就百年的历史，是当年租界里的英国楼；还拍了几座牌楼，上面或写“德配天地”，或写“道冠古今”，是木结构的，油漆斑驳，歪歪斜斜地立在路口，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这两座牌楼说是已采取保护措施了，并要把附带建筑一起维修，这对习惯了拆旧盖假的天津来说实属不易。
午饭是在一家上档次的餐馆吃的，马老师点了四个菜，色香味俱全，很合我的胃口，是十天来吃得最舒服的一顿饭。
饭后打车去马老师的新居转了一圈，那叫一个漂亮！算了，不介绍了，写多了，读者羡慕我自卑。
在马老师家小坐片刻，上车去双港小学，还是刚才那辆出租，一直在外面等我们。车主是个大姐，车是到处可见的夏利。夏利是天津一汽的老字号产品，就在家门口静海，不用夏利用什么车呢？大姐健谈，说车是自己家的，整个天津的出租车都是自己家的，天津没有出租车公司，这可是本城的一大特色。
到了双港小学，推车绑包，忙出一头汗。张洪志主任领学生到操场送我，全体合影，和老师合影，牵挂和祝福说了一遍又一遍，我在挥动的手的丛林中启动了摩托。
看过几篇对天津人的偏颇评价，如今亲身体验，感受的却是与之不同的天津。嘈杂喧嚣的海港文化毕竟已经淡去了，这是一个新的天津，它淡薄历史，它诙谐有趣，它朴素平淡，它有情有义。别拿它比北京，也别拿它比上海，天津就是天津，一座不喜欢“装大尾巴鹰”的城市，一座把过小日子视为最高理想的平民化城市。
按照马老师帮我设计的行车路线，边走边问一小时，总算走出了天津。郊区是破败的，到处都是工厂、店铺和人家。也有农田，被灰秃秃的钢筋水泥挤在中间，显得落魄可怜。
道路都不干净，也不平整；河流水量都不大，都污浊不堪。看地图，团泊洼离此不远，《团泊洼的秋天》是诗人郭小川的代表作，如果他还活着，面对被破坏的环境，会作何感想呢？他的郁闷可能会更进一步了吧？

4

再次进入河北。从地图上看，河北是个被挤扁了的包子，北京和天津是包子馅儿，四面八方都是河北。
又出现了糟糕的公路，这是205国道，比地图上的红线宽不了多少。一段一段地修，什么时候修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好也不知道，反正路面铺着泥土沙石，雨水一淋，卡车一压，形成一个个炮弹坑。
就这样的路也收费。收费站盘踞在路上，说它是拦路虎也行，说它是绊脚石也行，厌恶得真想炸了它。摩托倒是不收费的，看来真得鞠躬感谢它。
在一路的烟尘中到了黄骅市。黄骅的名气不小，在焦点访谈中认识的它，是说贩卖私盐的什么事儿，看来临海城市黄骅盐业发达。黄骅规模不小，空气质量不佳，弥漫着烟尘灰尘，引不起我的停留兴趣。决定继续前行，赶到四十公里外的盐山县住宿。
刚出城就遭遇塞车，五花八门的车像闹了蝗灾般铺满公路，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车缝里钻来钻去。司机们讨厌老鼠一样的我，眼光缺少友善。有几次，由于包蹭了他们的车，赶紧去看有没有刮坏漆。其实他们多虑了，我是足够小心的，擦下来的只是泥巴而已。
花十几分钟穿越了塞车长龙，过铁道的时候，我发现了导致塞车的原因：铁轨上，掉了几包水泥和沙子，这个“天大的事故”逼着一辆辆车艰难绕行，仿佛那是炸药包，随时都可能爆炸，谁也不敢去动一下。见了这滑稽的一幕，我趴在车上哈哈大笑，路人纷纷回头，以为这个异乡人是神经病。
走过这一段，我欣喜地发现，黄骅到盐山的路竟然是好路，尽管只有两车道，但也足够让人高兴了。我一路飞奔，赶到盐山的时候天刚擦黑。
盐山什么样？黑天看不真切，不敢妄言，等明天看清楚了再说吧！

[ Last edited by 鸭绿江风 on 2009-3-12 at 13:58 ]

鸭绿江风

情 动 山 东


时间：6月28日
途经：河北盐山——山东乐陵——山东商河——山东济阳——山东济南


1

昨天有段经历没写，今天补上。为什么没写，主要是考虑读者的感受。
那是在天津与河北的交界地段，我正驾车行驶，一辆满载学生的校车从身边驶过。学生好奇我的装扮，纷纷探身来看，按一路的习惯，我朝他们摆了摆手。校车经常停车下人，我和校车反复超越。
当校车又一次超越我时，一个男生朝我直摆手，手是五指张开朝鼻子处划动的，嘴巴还一动一动，跟唤狗的动作相仿。我以为他想问什么，加速上前，谁知他喉结一动，竟把一口痰朝我吐来，不偏不斜，吐到了我的头盔面罩上。那是一口浓痰，黄中带着黑，黏糊糊的挂在眼前。
我愣住了，莫名其妙，不知究竟。我是个远行者，他应该知道，头盔上就有字；我在干什么他也应该知道，车后插着国旗。我与他素昧平生，吐我为何呢？我没有停车擦痰，也没做任何表示，一直紧跟校车盯着他看。他十六七岁，长得黑黑的，是个初中生，显然正为自己的“壮举”骄傲，嘻嘻哈哈地跟同学炫耀。
本来想忍了算了，可是转念一想，此事不应该忍。他不是顽童，不会不知道这是不道德的事，他是在故意做这种缺德的事。我知道，初中老师是不会强调这类问题的，不是他们不尽责，而实在是这种事应该在幼儿园强调，或者根本就用不着强调。
换言之，这不是一个可以用强调和批评解决的问题。对于他而言，批评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那么如果没有阻止，他将继续他的“壮举”，他将蹬鼻子上脸，今天吐了我，明天就会吐别人。那么惟一阻止他的方式，就是让他长点记性，知道这么做潜在的危险。
我一加油门，超到校车前，站在路间挥手拦车。司机不明原因，满脸狐疑地停下。我抽出大号螺丝刀走到车前，小家伙一缩脖子消失在人堆里不见了。我手指车内断喝：“刚才是谁吐我，你要是有种就给我站出来，我帮你掏掏粪坑怎么样？”
车内一阵骚动，当然没人肯站出来。我接着说：“别以为不站出来就治不了你，我查车号就能查到你们学校，不愁查不到你，到时候我想问问你的父母：你儿子是弱智还是白痴！”车内鸦雀无声。
司机知道了事情经过，替学生向我赔礼道歉。我说：“兄弟，事情可以到此为止，不过请你转告他，今后千万别这么做了，遇到脾气大的，嘴巴有被撕烂的可能！”说完，我当着全车人的面，一点一点把痰擦掉。
这是一段插曲，说心里话，我并未真的生气。这种事不是孤立存在的，生气没有必要，忧虑却是很有必要的。

2

昨晚住的旅馆是我出门以来最便宜的——单间十五元，服务质量当然不敢恭维，被褥黑黑的不说，还喂了一宿的蚊子。
早晨脸没洗牙没刷就去吃饭，不是不讲卫生，实在是那水苦涩得难以入口，真不知道当地百姓是如何忍受的。
早饭是在旅馆附近的小吃店吃的，要了一碗粥和四个韭菜盒。到了这里，方音已很明显了，语调不同，叫法也改了，粥叫“稀饭”，韭菜盒叫“馅饼”。味道勉强，为了保持体力，全部塞进了肚子。结账的时候，本应收三块，服务员却只收两块，并说：“你的精神让我感动，支持你！”简单的一句话，改变了一顿饭的质量。
推车进城，盖邮戳留念。然后静静地站在街边，打量着这座陌生的城。城区不大，车辆不少，街两边建筑四五层高，是一盒盒面容普通的火柴。县城毕竟是农村中心，街道上农用车居多，“嘟嘟嘟”地冒着黑烟，有拉麦秸的车不时掉落稻草。
到修理店调整链条。修车的小师傅细致地为我调紧了链条，又紧了刹车，沾了满手的油污竟不要钱。问为什么，憨厚地一笑：“你这大老远骑来，哪能收你的钱。”这里环境不佳，他们的心灵却如莲花出淤泥而不染。
出盐山不远遇见一条大河，河水是黑色的，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黑色的河。如果小学生上学忘带墨水，不必返回家拿，随便捡个瓶子灌点河水就行了。叫人惊异的是，岸边竟有放牛人牵牛饮水，不怕牛喝了死掉么？即便不死，这种牛的肉能吃么？本来想擦擦车，可这么脏的水，擦还不如不擦的好。

3

前行几十公里，公路上横跨着一座门楼式建筑，上写：“中国富硒金丝枣都——乐陵市欢迎您”这意味着，从今天起我将进入山东地面了。
山东，是一个让我感到亲切的省份。东北人多是山东人后裔，我虽不是，但邻居三分之一都是，至今上了年岁的老人仍是一口山东话。心情开始有了一种兴奋，有了一种期待。
路边出现广袤的麦田，小麦已收割了，留着几寸高的麦茬。这里作物是两年三季，小麦和玉米轮作。眼下，玉米苗已长出了，跟麦茬差不多高，一排排嫩嫩的绿色，让黄色一衬愈显绿得可爱。走到麦田里，嗅一嗅麦田的气息，忽发奇想，或许我就吃过这里的面粉吧，我能走到这儿，或许就是冥冥中的缘分。
重新上路，路越走越宽。河北的两车道到山东成了四车道，沥青路面，画着黄线白线，笔直坦荡。这不是国道，不过是地图上毫不起眼的一条省道而已。摩托和山东的路一见钟情，发动机声音均匀清脆，听着叫人心情舒畅。
甩甩胳膊，伸伸腰，晃晃脖子，不必那么紧张了，车辆都各行其道，夸张点说，你甚至可以闭着眼睛开。真的，太舒服了，很久没有这么轻松的感觉了。回想河北灰尘漫天的国道，一时感慨万千，不知不觉间，眼睛居然湿润了。
乐陵不愧是金丝枣的故乡，路边开始出现漫无边际的金丝枣林，急忙停车走进枣林里去。枣林干净整齐，一排排的枣树枝繁叶茂，圆条形叶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每个叶片的根部，都长着青绿色的枣，跟青杏相仿。
两排枣树之间生长着一种大叶子植物，两尺多高，叶片是手掌形，从未见过。路过的农妇告诉我，这就是棉花，与枣树套种，是为了合理利用土地。都说山东人勤劳，果然见识了。
想了解一下枣树的管理、产量及收入，频频向农妇发问。她是和善的，几乎有问必答。我从中得知，每棵树能产百八十斤枣，每斤枣五块左右，每棵枣树能卖数百元，收入很可观。我无法确知她这些话的准确性，但从枣树后的房屋可见，当地百姓是比较富裕的。
车过乐陵市区，公路更加平坦宽阔。我兴奋得展开双臂做飞翔状，路上的人都笑着看我。“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我才不管别人怎么看，一路引吭高歌。山东的路啊，你怎么这么好！你们的四千公里高速是全国之最，你们的普通公路也是全国之最啊！
中午时分，我在商河县赵魁元镇停车。走进一家小饭馆，见一个父亲领着两个孩子正在吃饭，每人面前一杯水，中间一个网状塑料盒，里面装着包子。女老板一边揉面，一边微笑着问我吃什么。我点了七个不同馅的包子，又要了碗鸡蛋汤。一尝包子，肉馅的鲜美，素馅的清爽，味道好极了。
吃完再问价，汤两块，包子三毛钱一个，一共四块钱，太便宜了！把钱递过去，大姐憨厚地笑：“算了，我请你算了！”我的天，非亲非故，居然要请我客，山东人太厚道了吧！扔下钱走出门，大姐追出来送我。我骑上车再回头看，见她仍站在店门口。

4

行驶了半小时，倦意阵阵袭来，找到一个林荫处准备午休。
正忙着扎帐篷，一辆面包车在身边停下，一对情侣走下车来，好奇地跟我聊天，还问我是否需要帮助。临走，又在摩托前拍照留影，说是让奥运见证他们的爱情。情侣前脚刚走，又来一个姓邢的老师，向我介绍起当地的风土人情。看来是没法休息了，索性不睡了，尽情地聊，聊个痛快。
下午两点继续赶路。路两边的房屋愈显齐整，空气也好，阳光明媚。路边是杨树林，路下偶尔是枣林，偶尔是小麦和棉花，玉米倒成了少数民族。
路更好了，双向六车道，中间是绿化隔离带。这里已是济阳地面，开始出现蔬菜瓜果基地，成片的塑料大棚仿佛蓝色的海洋。
路边隔几十米就有一个香瓜摊儿，卖瓜姑娘把带搁的木板斜放在推车上，上面一层一层摆着金黄的甜瓜，醒目又漂亮。有货车司机停下，一买就买几箱，捎回去送亲戚朋友。我是当然要买的，买了两个，一个一斤重，犯了急嘴的毛病，当即拿刀切了吃，真甜真可口。
旅程是寂寞的，今天却过了聊天的瘾。跟卖瓜姑娘聊，跟两个清洁工大姐聊，聊得热乎，一时忘了赶路。姓杨的大姐问我从哪来，我指了指头盔，她却不认得；另一个姓李的大姐念过几天书，文化也浅，可这并不影响她们的热情。
她们是国道清洁工，每人负责单向一公里公路的保洁工作，月薪只有三百元。劳动强度不大，耗时却不少，每天上路八小时，一有垃圾就得捡，公路管理部门巡回检查。正是她们，用廉价的劳动换来了通畅的交通。我向她们致谢，都是憨憨地笑。
她们是勤劳的，省吃俭用，家家都是大房子。杨姐家十二间房，李姐家八间房，住人，养牛，放农具和拖拉机。想起不见男清洁工的身影，便责怪男人的懒。李姐说：“干这个挣钱太少，男人哪有干这个的？男人一般都去工地，一天能挣五六十块呢！家里三个孩子，都在上学，不下力怎么行？”
提到孩子，李姐发愁了。她指着卖瓜姑娘说：“这是我女儿，才考了五百多分，不够本科线，走专科不甘心，想复习孩子遭罪还费钱，哎，愁啊！”
说话间，一辆卡车呼啸着驶过，掉下一个白色的东西。李姐说：“老杨，掉东西了，快去捡！”提醒是多余的，还没等她说完，杨姐已经骑车冲过去了。片刻，又推着车子返回来，货架上驮着一个大塑料盒。李姐上前摸摸，羡慕地说：“老杨，能卖十几块呢！”

5

时间不早了，告别她们上路，朝着济南方向一路疾驰。
五点半左右，我驶上了一座雄伟的斜拉桥，桥上有字：济南黄河大桥。终于到黄河了！跨过黄河，这是我人生的第一次。夕阳之下，一条黄色的大河滚滚东流，两岸地势平坦，杨树林密布。啊！母亲河，我来了，我千里迢迢看你来了！
进入济南城。或许是城区的缘故，建筑稍显陈旧，但空气不错，可见蓝天白云。有好心人告诉我，附近的黄河风景区免费开放，摩托也可进入。于是我驶上黄河大堤，想从容地看一看黄河岸边的济南人。
刚停下车，就被人围住了。有美女手持长镜头相机，朝我咔嚓咔嚓拍个不停；另有一个带着大三脚架的业余摄影家，频频把镜头对准我，我求他帮忙拍照，他欣然应允，精心取景调焦，拍了一张又一张；还有一对恋人，拿出地图帮我参谋住宿地点和游览路线；旁边几个中年人走过，伸出大拇指说：“好样的，小伙子！”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我被热情的人们包围了。或者说，从进入山东开始，我就被一颗颗火热的心包围了。
在这样温暖的城市，是用不着找旅店的，我完全可以把蓝天当被，把大地当席，何况我是带了帐篷的呢！
这一夜，我再次在帐篷里度过，我睡得分外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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