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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写散文几篇,有同感的留个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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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北京市 2016-2-1 05:3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游泳

    生长在水乡的孩子,恐怕是没有几个是不会游泳的。成天和水打交道,要是连泳都不会游,说出来,会被水乡的人笑话的。然而这样的人也绝非没有,大概是因为父母怕小孩子玩水有危险,不幸溺水身亡,不让他们出去玩水,看管得严了,就没有机会和水亲近了,长大后,他自己又懒得去学游泳,自然而然就成了水乡里的旱鸭子了。然而,对我们这一辈的村里孩子来说,在我的带领下没有哪一个不会游泳的。虽然在学游泳的这一过程中,也经历了不少酸甜苦痛,呵斥打骂,但毕竟没有一个成了旱鸭子的。
    弯弯的兰溪河像一条长长的飘带,弯呀弯呀,从我们家屋后一直弯到了外婆家。我就是在外婆家呱呱坠地的,好似那洄游的鱼儿眷恋生养它的故乡,我对外婆家天生就有特殊的感情。每年学校放寒暑假,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外婆家渡过的。那时我满舅舅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炎热的夏天里他最喜欢穿着一条短裤杈,在颈上栓一条毛巾,手拿这一支洗发膏,脚上夹着双拖鞋,慢慢悠悠爬上河堤,又晃晃悠悠的走下河坡,走进清澈的河水中洗冷水澡。我们这管游泳叫洗冷水澡。他喊我:“鸣伢子诶,下来咯,水里好凉快呢!”小孩子哪有不爱玩水的呢?何况是满舅舅叫我。我外婆一听,就急忙说:“只有你出些个好主意,万一掉到深水里淹死了,看你怎么脱得身。”满舅舅看着我直嗤嗤地笑着不作声了,几个像满舅舅一样年纪的小伙子,对我外婆笑道:“这么多人在这里,你还怕他溺水,放心咯,我们会帮忙看着他。”话音未落,我人已经跑下河坡,走进了水里。踩着又软又滑的淤泥,一步一步走向舅舅,舅舅一把接着我,提到他身边,我感觉那水一下就到了下巴,差点就要往我口里,鼻子里灌,我不由得心一紧,倒吸了一口冷气。舅舅两手搂着我的腰,把我横卧在水面上,告诉我怎么游。两手从胸口向前伸出来朝两边划水,两腿同时向后蹬。可这最简单的动作要领要实践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领悟的,动作不到位,手脚不协调,两腿乱打出来的水花把舅舅溅了一脸,慌得舅舅连忙抽出只手来抹了抹脸。要学会游泳,方法固然重要,经验也是必不可少的,而经验也不是一次两次能琢磨得到,这样,折腾了好一会,天也晚了,河里的“小鸭子”们陆续游到岸边,洗散净了,夹起拖鞋走了。舅舅带我到清水处,抹上洗发膏,洗干净了,也打道回府了。
    从此,只要到了日落时分,舅舅就搬出那一身行头,也不用去找我,只要喊一声:“洗冷水澡去咯。”我听到了,不管在哪个屋里,我就赶快跑出来,小跑着跟在舅舅后面,生怕一晃眼,就找不到舅舅他人了。就这样,我渐渐摸索出了个所以然了,不用舅舅“护驾”,我也能游到深点的水中,只是绕着近处划半圆,不敢离开浅水太远。
    满舅舅要是一名游泳教练,那肯定是一名蛮优秀的教练。不用多久,在他的悉心教导下,我还学会了侧着身子游,仰着游,还会憋着一口气,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在水中穿行,再在几米远的地方钻出头来,踩着水,伸出一只手来,把那要流进眼里的水抹去。
    学成“绝技”归来,玩伴们个个欣羡不已,纷纷拜我为师,要学游泳。那时候,救生圈都没看见过,为了安全起见,大家跑回家翻东找西,寻找可以代替救生圈的东西,有的找来了一个大大的白色塑料空酒壶,拿根绳索穿过酒壶把,拴在了自己身上;有的翻出电视机包装盒里的泡沫块,一个怕不够,还多加几块,一条绳像烤羊肉串似的穿在一起,挂在后背心里;有的甚至找到了一个拖拉机轮子里的废旧的内胎,打满气,两个人抬着,一路大大小小七八个走在去小河的田路上。那年纪小腿脚不稳的,走在高高低低的路上,磕磕撞撞,绊天绊地,“哧溜”一下踩着个空,滚到水田里,爬将起来,顾不得一身的泥水,急起直追,大喊:“等等我,慢点走,等等我......”
    看到高高的河堤耸立在面前,一行人也不认尊卑,不管队伍整齐,唿哨着冲上河堤。河堤边有一个电排站,底部砌成八字形的水泥墙,伸入水中,大伙两边排开站在平整的墙顶上,都不敢下水,等着我来给他们带个头。
    小河的水又平又清,宽阔的河面看不到一丁点的水草,不远的河面上停着一只有斗篷的小渔船,船前站着几只鸬鹚,那宽宽的,扁扁的嘴巴,嘴巴下的皮毛松垂下来,虽然不知道它叫什么,我也知道那是装鱼的,小学语文课本里面见过的。渔船上升起了一缕炊烟,一位老渔翁走出船舱,手拿一个瓷碗,用碗在水面拨动几下,舀起一碗河水走进了船舱,船舱里还传出来一位老婆婆说话的声音。不一会,做饭的香气飘散出来,弥漫着整个河面。
    我是能者不惧,“扑通”跳进水里,摧起水花,游向了河中央。岸边的人忍不住了,在水壶,泡沫块,轮胎的凭靠下,也一步一步走进水里,有了这些东西产生的巨大浮力,即使人在水里两脚悬空,也不会沉下去。他们在浅浅的水里趟过来,趟过去,拍起水花,搅起混浊的泥水,嘻嘻哈哈的笑声打碎了一河的宁静,从河的这一头传到那一头,翻过河堤,传到了河边的人家里。
    河边住着一户人家,他们家的俊伢子被惊动了,跑上河堤一看,“蹭蹭”几大步跑下来,要和我们分享玩水的乐趣。俊伢子比我们都大好几岁,水性又好。他一下来,把我的风头全抢了去,我的那些徒弟们纷纷把目光投向了他。他一游游到我旁边,冷不防,按着我的颈子,我便来不及施展那潜水的本事,沉到水面下,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河水,他又抓着我手臂,把我拉了上来,松开了手。我吃这一亏,惊吓不小,赶紧伸手蹬腿向岸边逃,还回头看下他跟来没有。岸上的人也不明白我吃这一亏,依旧玩他们的。从此,我一看到俊伢子,就隔他远远的。
    正玩得不知天光夜黑,岸上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个大人,手里分明抓着根竹棍子,定睛一看,是小利他娘。她恶狠狠地咆哮道:“好大的狗胆子,跑到河里来玩水,还不快点上来,看我一餐好打。”那呵斥声吓得藏在垂柳树中的几只麻雀扑哧一声,扇动着翅膀飞出来。小利叭嗒着眼泪,央求她娘不要打他,就是不敢上岸。好说歹说,直说到他娘同意不打他了,他才像遇赦一般,拖着水壶破涕为笑地爬上了岸。刚到岸边,他娘一把扯过来,几竹棍就甩在他腿上,腿上立刻就起了几条红印子,小利疼得脚瞪手跳,杀猪般嚎哭起来,一把挣脱他娘手腕,夺路而逃。一边逃还一边哭,哭得我们也心惊胆战。小利他娘走后不久,我们无情无绪,忐忑不安地“铩羽而归”。
    一回到家,我爸果然怒气冲冲,拖着我跪在堂屋里,几棍子打得我眼泪唧唧,一边打一边骂:“人小鬼大,不知死活的东西,自己淹死不要紧,还撺掇一队的小孩跟着去玩水,看你下次还敢不。”骂完,又打上几下。我连声不迭:“不敢了,不敢了,再也冇下次了。”我爸这才住手。
    好了疮疤忘了疼,看到盛夏的日影渐渐拖长,移动到屋门前的马路上了,我偷偷从后门溜出,又去屋后的鱼塘洗冷水澡去了。小伙伴们不知什么时候带着他们的“宝贝”一个个跟来,大伙扑通扑通如一只只的鸭子跳入塘里。塘里的水比河里的水浅太多,人不到中间,水还不能没过肩头,水也没有河里的清凉,可我们依然玩得不亦乐乎。搅起来的动静,吓得池塘的鱼一条条跃出水面,又“啪”的一声,钻进水里看不到了。于是,我们就想捉到几条鱼回去邀功,将功折罪,好免去偷偷下水的责罚。可那鱼儿到底是太机灵了,赶到这边,它们又跑到塘那边去了,赶到那边,它们又不知跑哪儿去了。我还一个猛子扎进水底,刨着水底的淤泥,一边前进一边摸索,鱼倒没有摸到,却摸到了一只硕大无朋的蚌壳。我抱着蚌壳举出水面,大喊大叫,小伙伴们也围拢过来,纷纷啧叹好大的蚌壳。听说老蚌壳肚里有珍珠,大伙从浑浊的泥水里爬上岸,乐呵呵地抱着蚌壳回家了。找来块砖头,敲碎外壳,露出嫩红的蚌足,翻了个遍,也没能见到一粒珍珠。抬头一看,只看见小伟眼皮底下,嘴角上,身上全是干了的泥水印,清晰得连身上的黑汗毛都根根可数,笑成一片,你再看看我,我再看看你,都是这一副肮脏的模样,你笑我,我笑你。于是摇出井里的水,抄起水桶,举过头顶淋了下来。井水到底是太清凉了,这一桶水浇下来,冷得我丢了桶子猫弹鬼跳,一边擦去身上的泥印,一边跑到太阳还能照到的地方,感受一下太阳的温暖,驱除身上的冷气。
    我们那时运气还是蛮好的,河里,池塘里游了那么多次,非但没有一个人出事,而且个个都学会了游泳。我爷爷说游泳也是一门本事,说不定哪个时候派上了用场,能救自己性命,也能救别人性命。而小利他娘,则不无感激,说她家小利要不是跟着我出去洗冷水澡,这一世都只怕还是只旱鸭子呢。Sample Te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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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楼主| 发表于 北京市 2016-2-1 05:42 | 只看该作者
玩泥巴

    红兵小学对面就是个砖瓦厂,一年四季都有现成的黄泥巴。那些黄色的泥土都是工厂的师傅们从旁边的大坑里一耙刀一耙刀地挖出来,再一箢箕一箢箕挑上来,用来做砖坯,瓦坯的。堆得跟小山似的,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除非厂子倒了,那我们就很难得到如此多如此好的“宝贵”的黄泥巴了。
    那时候是八十年代末期,物资缺乏,家里能吃到肉就算是大餐了。也许是我年纪太小,对肉是什么滋味,至今回忆不起来,记忆中找不到一点儿吃肉的情景。反倒是酱油拌饭的情景那是确定无疑有的。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捧起酱油瓶,滴上几滴打来的酱油,搅动筷子,左翻翻,右拌拌,雪白的饭渐渐变成了酱黑色,那一粒粒的米饭油光油亮的,酱油的香味不由自主地散发到空气中,吸进了鼻孔,满屋子都是酱香。今天即使是用最优质的酱油拌上最好吃的米饭,恐怕也绝少有人去尝试吧!那时,也不知怎么就囫囵囫囵一下就全都吞进肚里去了,想再找一找他的滋味却是永远也找不回的。
    吃的东西尚且如此,更别说玩的东西了。想要碰上一件由工厂制造的玩具来,也得找上半天。但是大自然这位伟大而可爱的母亲,却能随随便便,像变戏法似的拿出普普通通,五花八门却又极其有趣的东西来逗他的孩子们玩。只要你细心的去发现它,找到它,它就能给你带来无穷的快乐。就看谁先发现它,找到它,带领我们一起去探索,一起去体验。
    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产生了玩泥巴的想法,大抵是小孩子的天性使然吧!于是就有一大群的孩子们,在下课后或是午休时,放学后,凡是一切没在课堂的时间里,从学校门口跑了出来,偷偷溜到对面的砖瓦厂里,顾不得一身的黄泥土印,怀抱着一大堆黄泥屁颠屁颠,兴高意满地跑回来。工厂的师傅们大概也没看到有这么一大群的孩子把他们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给肆无忌惮的偷走,即使看到了,或许也不过呵斥几句就打发了,绝对不会为难这些小孩子吧!他们怎么可能忍心把这群小孩子这一巨大的乐趣给剥夺了呢?
    也许有人会问,为什么玩泥巴非得冒着“危险”,犯着“偷”的罪名呢?泥巴到处都是,随便地下抓一把就是了。这可是个严重的问题,也是一个门外之人的提问。地表的泥土拿来玩,也玩不出什么名堂来。地表土粘性不大,里面啥都有,挑去了枯枝烂叶,你也挑不去其中的细沙和碎石。拿它来捏东西也捏不拢,搓个球都搓不拢来,一搓就散,更别说搓出个啥样子来了。黄土就不同了,粘性大,取一块黄土,揉熟了,想捏成什么样就能捏成什么样,就只怕你捏得不像,捏不出来。两手搓一搓,它就能变成一个球,拍一拍,它就是个饼,你要耐心点,捏出个小人来,还是比较容易的,捏成动物的形状,这可有点“技术含量”了。我们也没功夫去弄那么复杂的,男孩子最喜欢来点简单而又实际的。你瞧那电视里的警察叔叔抓坏人,枪一掏出来,坏人立马就乖乖的束手待擒,吓得再也不敢逃窜了。那是多么威武神气啊!
    把揉熟的黄泥巴放在平整的水泥台面上,操场上那个乒乓球台是最理想不过的好地方了。因此,只要是没下雨的天,这儿都围满了各个年级的“泥巴爱好者”。用手把泥团拍扁了,上边的一面刮平了,再切去粗糙的四边,它就成了四四方方的,没有人不会觉得大街上卖的豆腐块儿能比它还平。文具盒里躺着的小刀这时候派上了大用场。对着眼前的黄土块块,脑袋里想着那手枪的样儿,划了起来,哪里入刀,哪里转向,哪里出刀,哪儿是枪口,哪儿是扳机的位置,哪儿是手把的地方。手枪的大体形状在大脑里是既简单再熟悉不过了的,两刀三刀,一把手枪的轮廓就出来了。剔去剩下的黄泥巴,在扳机的地方掏去多余的部分,单留出一个半月形的扳机,一件成功的“作品”就是这样诞生了。这时还不能马上拿起来,好好体验一把它的威风,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得让你的“作品”晒干了以后,才可以动手。不然,泥巴未干,没有成形,拿在手里,软绵绵的,随便动一下,枪管子就歪了,稍一用力,手把子就就凹陷了,更有甚者,湿润的泥巴粘住了台面,非但拿不起,反而会把精心制作的“作品”来个五马分尸,不成模样。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只好在一旁耐心的等呀等呀,盼望着太阳不要躲进了云里,好把刚做的枪给晒干。而我们则躲进荫处,像尽职的鸡妈妈看护自己的孩子一样,守在旁边,不让它的孩子离开它的视线。看着把水泥乒乓球台围成一圈的其他孩子们,他们还在那里顶着烈日,冒着酷暑,忍受着夏日午后那毒辣的阳光。老师们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啪啪啪”的摔黄泥巴的响声在热闹的校园里是格外响亮。
    上过了一节课,枪已经晒干得差不多了,可以拿起来了。握在手心里,沉沉的。“刷”的握枪指着一个人“老实点,举起手来,不许动。”他就乖乖地举起手来,一只手上还举着他那把枪。突然,他不服气地翻手用枪指着我“你也不许动,举起手来。”我早就知道他会来这一招,不待他拿枪指我,我就已经转身跑开了。他就在后面一边喊啊一边追。我们绕着廊柱跑,躲进乒乓球台下,藏身于角落处的大鸭脖子树后,混进了密集的孩子群。他也毫不放弃地一直这样追呀,找呀,找呀,追呀。我们用泥巴枪你碰我的,我撞你的,一边还高喊着“嘭嘭”开枪的声音。忽然,不知是谁的枪口掉到了地上,扳机也躺在旁边,再看看手里的枪,却再也不成个枪的样子了。你埋怨我,我抱怨你,哭的哭,闹的闹,可是那断了的枪是不会自己接上去的了。
    不一会儿,球台上又多了两个“啪啪啪”的摔黄泥巴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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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楼主| 发表于 北京市 2016-2-1 05:45 | 只看该作者
燕子

    燕子是我邻居赵娭毑的外孙女,跟我同一年出生的,比我大几个月。她脸庞有点黝黑,清秀的眉毛,大大的眼睛,小巧精致的鼻子,薄薄的嘴唇,扎着两条整齐的牛角辫子,跑起来一甩一甩的,好像俩只小燕子在她头顶上飞舞。
    燕子小时候经常跟着她妈妈回娘家,我也记不得哪天认识她的,只知道经常在赵娭毑家里看见她。于是,久而久之,我们就成了要好的玩伴了,经常在一起学大人样过家家。赵娭毑在世的时候,看到我们在一起玩得很高兴,就问我:“鸣伢子,鸣伢子,把我屋里燕子对得给你做堂客要得啵?”我那时对什么是“堂客”还是晓得是怎么回事,我妈妈就是我爸爸的堂客,两个人形影不离,至于为什么要形影不离的,却不知道了。我低着头也没有回答赵娭毑,旁边的人怂恿道:“燕子这样乖,这样漂亮,把给你做堂客,还要不得啊!蠢包,还不快答应。”燕子羞涩地跑开,不和我玩了。我迟疑了一会,点点头说:“要得。”赵娭毑微笑着继续问:“把我屋里燕子对给你,你准备拿什么东西来娶她呢?”我摸着脑袋想了想,我爸是木工,家里的柜子,椅子,凳子都是他做出来的,就对娭毑说:“我要我爸爸做几个三门柜子,高低柜子送给她。”旁边的人一听这话,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连赵娭毑都笑得眼睛都没缝,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堆,像枯柳树皮一样了。这个笑话,直到燕子出嫁前,赵娭毑都像翻旧账似的翻出来讲,一边讲还一边笑个不停。
    燕子家里喂了一头水牛,用来耕田。燕子无事的时候,就牵着牛到沟渠边,田埂上放牛。有一天放学回家,走到半路,我就看见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姑娘坐在牛背上,仔细一看,原来是燕子。我隔着水沟喊她:“燕子,你在这里放牛啊!”燕子扭头一看是我,说:“正一个人耍得冇味了,你来了,上来喽,爬到牛背上一起说说话。”我一听,有些犹豫,我是有点怕那条牛,听人说,有人用牛耕田的时候,牛发脾气,把人用牛角甩了一下,那人至今身上还留下一个大大的疤。也有人被牛踩到了,受伤的。那牛的力气那么大,牛角那么尖,它见了我这个生人,要是不高兴起来,它甩甩头,就能把我挑到天上去,它跺跺脚就能把我踩到田里的稀泥里,肠子肚子都给你稀里哗啦踩出来。我说:“我怕上去。”燕子不屑地笑道:“怕什么咯,你一个伢几,还当不得我一个妹几,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咯,来喽,我给你牵着牛嚼子,不让它来甩你,你爬上来。”说着,她跳下了牛背,跑到牛前面,牵起了绳子。我懵懵懂懂顾不得利害,跳过沟渠,丢下书包,走到牛旁边。看那牛,只顾低头贪婪地吃着青草,那硕大清澈的牛眼睛上面长长的,黑黑的牛睫毛忽闪忽闪的,一看就让人觉得它是个最老实不过了的动物了。我来到牛肚子旁,看看那高高的牛背高过我一头,我爬得上去吗?我弯腰蹬腿一跳,双手一伸,攀住了牛背,双脚蹭着牛肚皮,利用脚与牛肚皮间的摩擦力,手脚并用,翻身要爬上牛背。好几次,要爬上来了,却又掉下去了。牛还是自顾自地低头吃草,还走几步,颤颤它那厚厚的牛皮,甩甩尾巴赶走在身上吸血的牛虻,丝毫也不关心在他身上发生的事。
    燕子在旁边看得急了,丢下牛绳,说:“你再爬一回,我在后面推你上去。”我只好再试一次,这次,有了燕子在后面推我屁股和腿,我总算是顺利地爬上了牛背上了。我一下子觉得自己长高了许多,那水田,大树,沟渠则矮了许多。两腿跨在牛背上,双手撑着牛脊梁,身子随着牛的走动一歪一歪的,感觉有点怕怕。
    燕子要我靠后一点,她耸耸腰,弹弹腿,“哧溜”一下就骑上了牛背。扭过头对我说:“你看你,比我都比不得。你坐过来点,莫搞得两头重。”我小心翼翼地移到她后面,这才坐定了。
    刚坐好,燕子就拉开了话匣子,问这问那,今天学校里有什么新闻,哪个地方好玩,昨天都干了些什么......。燕子还特别给我指了指,告诉我那远处白色房子右边的红砖屋就是她的家,我则顺她指的方向看去,努力寻找那白色房子。
    第一次骑在牛背上的感觉还是蛮舒服的,虽说没有像骑着马一样有马鞍子坐着,马缰绳拉着,但那宽宽的牛背着实给了我不少的安全感。任凭牛儿吃完这处的青草,又慢慢地挪动步子吃那处的青草。走一步,背上的燕子和我颤一下,崴一下,那感觉简直跟坐轿子是没有两样的了。正像儿时玩游戏时唱的:颤啊,颤啊,堂客老公生日。
    不知不觉,向晚的微风吹走了蔚蓝的天空,把整个天上的云彩都赶到了西边,那落山的红日把半边天都染红了,红艳艳的云霞间飞过几只归巢的鸟儿,天渐渐暗了下来,变成了灰白色。燕子赶着牛要回家了,我也恋恋不舍地跳下牛背,捡起书包匆匆归家。一路小跑着,生怕回去晚了,我妈妈会手拿棍子在等着我。
    后来,我和燕子不知因为什么闹了矛盾,我生她的气,在她来外婆家时,我给她写了一封“绝交书”,写在做作业的纸上,外面还包了一层纸,上面署名“燕子收”。我握着信,跑到赵娭毑的窗户下,连门也懒得进,看着没人瞧见,把信从窗户眼里扔进屋子,转身就跑开了。其实我是不愿和她“绝交”的,我甚至盼望她能捡到信,让她知道我为什么生她的气,转而和我和好。那封信,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捡到,反正我从此是没有听到任何人谈起它的。
    以后,燕子和我上了不同的中学,我也很少见到她来外婆家了。再过几年,我就听说她结婚了,嫁到了一个远远的地方去了。甚至连赵娭毑过世我也没再见到她,只有她妈妈我还是一年见过几次的,每次看到了,都互相笑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吧!看到燕子妈妈,记忆中那个皮肤有点黝黑,面容秀气,扎着两条牛角辫子,带着点点微笑的小燕子分明正朝我笑哩!Sample Te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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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湖南省 2016-2-1 07:50 | 只看该作者
礼貌回帖,写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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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楼主| 发表于 湖南省 2016-2-1 08:31 | 只看该作者
难得兄台细细看完,”写的不错“何必加个”礼貌回帖“,让人情何以堪,貌似”写的“这两字也应该写作”写得“,也罢,片言虚誉,也足以让人益思奋发,破铜烂铁,索性全抖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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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楼主| 发表于 湖南省 2016-2-1 08:33 | 只看该作者
窃书

    “窃书”这一典故出自于鲁迅先生之手,明明是偷盗的卑劣行径,却美其名曰“窃书”,以此来掩饰自己偷的恶名。这样的行为不异于画蛇添足,弄巧成拙,非但掩盖不了偷的实名,反而徒惹人鄙薄其为人之虚伪。然而让我始料未及的是,“窃书”的事我虽没干过,偷书的事则名符其实有的。
    那时我正在读初中,正是求知旺盛的时候。课堂上的知识已经不能满足我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心,我便经常跑到学校教学楼旁边那一长线垃圾堆里,看到那垃圾堆里的被人丢弃的报纸,我就非常高兴,好像看到了宝贝似的。不管那报纸是整张的,还是破烂的,也不在乎它是平整的,还是被揉成一团的,或是干净的还是邋遢的。一张不漏地拣出来,小心地打开了,铺平了,便津津有味地阅读起上边的文字来。虽说我那时成绩还蛮好,深得老师看重和喜欢,可是让老师们看到我这个样子,恐怕也会出乎意料,觉得我猥琐,甚至还有点下贱,把那平日里的喜欢之情陡然间削去几分。我那时晓得什么人情世故,是非道理,依旧我行我素。
    说自己好学吧,学校里教的课程其实没有一门喜欢的,除了体育课那还多少是有点趣味。其他课程,每次考试都能名列前茅,那都是家长,老师们逼出来的,自己死记硬背背出来的。人胆小老实了,要你读就读,要你背就背,要你写就写,半点也不去违拗。语文老师吴老师扬起拿着粉笔的手,在课堂上比划着那《水浒传》里的鲁提辖三拳打倒镇关西的场面,讲得唾沫星子在教室里乱飞,全班男女同学都被那气势震慑住了,生怕那倒地的镇关西爬将起来,抄起屠刀就要上来跟提辖见个真章。可那施耐庵老先生毕竟没让他再爬起来了。镇关西是没爬起来,行侠仗义的好汉鲁提辖却走进了我的心里。老师讲的梁山一百单八位好汉除了这位提辖大人,都还有些什么人?那有顶呱呱的高强武艺的提辖是不是梁山的第一强人?......无数个问题萦绕在我心间,我期盼着能快点找到这些答案。我知道这些答案在报纸里是永远找不到,至少我看过的报纸里是没有找到的。
    一个偶然的机会,使我能得偿所愿。我祖父在城里工作,住在城里,老屋空着,整天关门闭户。我满叔要进去找东西,我跟在他屁股后头,给他帮忙找。找到里屋的一个黑漆三门柜子边,满叔掏出钥匙打开门,搬出一摞书,码在桌子上,那书真厚啊!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厚的书。废报纸都能吸引我,更何况是这样的“极品”呢?看看那黑绿的封面,赫然然印着的行书的四个字《三国演义》,我的眼睛不由得一亮,我捧起这本书,仔细地端详着它,书边子泛出来的是那种老旧发黄的颜色,翻开来闻到的是陈旧的纸张味,书的左侧不知是胶水收缩的缘故还是因为翻看的次数多了,上下的书边都向中间卷了过来,形成了一条槽,那槽里都能放进去一根大拇指,使整本书的书页都对不齐了。翻翻其他的书,《水浒传》也榜上有名,还有《七剑下天山》等等。这些都是绝好的东西呀!
    满叔找了一会,拿过我手中的书,又重新放回了原来的位置,关上柜门,锁上了。我那时虽然十分想看,却没有向满叔提要看的要求,还是因为胆小了,怕满叔不答应。它们被藏在柜子里,还加上了锁,肯定是祖父不想让人来动它们的。祖父不想人来动它,谁敢不听。我祖父对子孙要求十分严格,谁要犯了错,那肯定是一餐好打。曾听我父亲说起他和二叔犯了错,结了婚哒,还是被他拖着跪下,拿棍子抽。一想到那恐怖的一幕,那要书看的念头就被吓进了五脏六腑,哪里还敢出头。
    大凡不见则已,一见了就心心念念,辗转不忘。我是个禁不住诱惑的人,这个诱惑它偏又在我身边,只隔着几堵墙和一扇门。那诱惑如无线电波般穿出木门,绕过墙壁,频频向我招手。我便再也沉不住气了,动起了歪脑筋。
    经过一段时间的踩点,盘算,准备作案工具,趁着个无人时机,用棍子从坏了的窗口戳开后门,溜进里屋,掏出准备好的大大小小好几串钥匙,一片一片地试了试,看看能不能把门套开。机括不合,办法行不通。软的不行来硬的,我找来我爸用的木工凿子,对着那卡锁的地方狠狠的凿上一凿子,一小块漆皮掉到地上,露出木的颜色,和周围的黑漆泾渭分明。一不做,二不休,错就错到底了。再给它来一凿子,掉下来一点木渣,三五下,就看到锁芯了,就这样,开了门,终于是抱得美人归了。
    于是,我躲在不见人的地方,从桃园三结义看到了三分归一统,从洪太尉误走妖魔看到了梁山英雄排座次。看完了,我悄悄把它们送归原来的地方,找来一块小木头,粘上胶水,填上柜子上的那个缺口,还在外面用墨汁涂黑了,好鱼目混珠,蒙混过关。于是,带着一点点小担心继续拣报纸去了。
    人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信不虚也。我这样身手,做个家贼已是够格了,外贼却怎么也没有去想它的了。窃的书不算偷,想必窃自家的书那应该是更算不上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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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楼主| 发表于 湖南省 2016-2-1 08:34 | 只看该作者
捉鱼儿
    我家屋前有一眼鱼塘,鱼塘四周种的大都是杨柳树,苦枣树,池塘边有一块向水中伸出的水泥跳板,那头有两个木桩撑着,洗菜,洗衣,人都站在这块跳板上。塘深,水清,早晚都能看到塘里的鱼儿浮出水面,张着一张张的大口,游来游去,稍微听到一点儿声响,便“哗啦哗啦”一片声,激起一圈圈的波纹,摇头摆尾地游进深水里,过一会儿,它们又不知在哪儿冒出来,依旧张开大口吸着空气。
    我不知在哪儿找到了一个捞篼,那捞篼跟扑蝴蝶的网子没什么二样,比如今公园里供小孩子舀鱼的东西要大得多了。我有事无事总爱拿着捞篼在沟边,塘边这里捞捞,那里舀舀,希望能舀到鱼儿。大点的鱼儿舀不到,小鱼儿倒能舀到不少,有的鱼扁扁的,雪白的肚皮;有的鱼细细的,披着像草鱼般的鳞片;有的鱼黑黑的身子,大大的脑袋;有的长着红黑相间的条纹,直到现在我还叫不上它们的名字。我清楚地记得在一个月白风清的夏夜,那明亮的月光洒满大地,投射到池塘的水面上,水面平得跟镜子一样,月亮的倒影清晰可见,连月亮周围的黑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我走到池塘边柳树下一手攀着柳树枝,一手伸出捞篼,伸到尽可能远的地方,放进水里,再拖上来一看,几条小鱼已经在网里跳个不停。我又转到另一边,到其他树旁边舀,虽说寸长的鱼都没有舀到,但能舀到一条小鱼都让我欣喜不已。
    及长,我经常跟我爸到田里去参加农业劳动,累了,就走到田边的一条四五米宽的渠道边的树下凉快凉快。那条渠道的名字叫“济阳渠”,水浑浑的,不很深,里面的鱼有不少。以前我就看到过好几个大人在渠道两头用门板,泥巴,水草筑好堤坝,架上柴油机,用水泵抽水捉鱼。堤坝这头到那头一两百米远,柴油机发出的震动把旁边的地都震得发抖,轰隆隆的声音,把老远的人们都吸引过来看热闹。抽了半天,水位渐低,鱼儿在水中冲过来,冲过去,划出一道道的波纹,消失在深点的水里。于是岸上的人们纷纷指指点点,说这儿有一条大的,那儿一条也不小,起码得有两三斤。不久,水里的鱼儿再也藏不住了,大人们停止了抽水,几个大汉走进快干了水的渠道里捉起了鱼,抓到一条,往岸上一扔,岸上的小伙子急忙跑过去一把按住了那蹦来跳去,跳得满身都沾满了泥土草屑的鱼,一扬手扔进了箩筐。那箩筐里大大小小的鱼装满了,各色的鱼都有,鲫鱼,鲤鱼,鳊鱼,鲢鱼,草鱼,黑鱼,鲶鱼,黄古鱼,凡是我们这块常见的品种都有。那一条条的鱼带着泥水被凌空抛上岸,躲闪不及的人们有的被抛上来的鱼打着了,沾到不少泥水,脏了衣服,直喊“晦气,晦气。”说完了,仍旧跟着捉鱼的人们转。突然,不知是谁大叫一声:“堤坝垮了,堤坝垮了,水垮下来了。”捉鱼的汉子高一脚,低一脚,踩着淤泥,抓住草,攀上岸,找着了耙刀,火急火忙地奔向堤坝,挖的挖土,运的运草,扛的扛门板,拖的拖,堵的堵,吆喝的吆喝,那缺口的水流渐渐变小了,总算是堵上了。回看那快干了的渠道,水上升得不多,便安心地继续捉鱼。
    渠里的鱼这么多,想必随随便便摸一摸,运气好,摸上来条大鱼也是有可能的。我一骨碌溜下去,弯下腰,伸出两手,撒开手掌,在渠边上摸了起来。一边摸,一边侧着身子移动,摸到草丛里,一个滑滑溜溜的东西从我手指间滑过,那鱼儿在我手中滑脱的感觉我一辈子都记得。一想起来,仿佛那条鱼就还在我手心里跳动。我预判这条鱼的逃向,另一只手合拢来,这条鱼便一头撞进我另一只手里,鱼儿前后受阻,只好往泥里钻,待我两手合拢,一下就把它牢牢地按住了,合拢手指,紧紧地抓住它,拿出水一看,是一条两寸长的鲫鱼。我折下一根细软树枝,一头留个大节疤,这头穿过鱼鳃,从鱼嘴里穿出来,插进岸边的硬土里。有了小小收获,我抖擞精神,继续循着岸边摸去。摸到一处,水底一小块地方尽是些砖头,高高低低的,这时,双手间触碰到的鱼远不止一条,才想去摸这条,另一条撞上了那边的手,一条还没抓稳,乱窜的鱼又碰到了手腕,撞上了小腿。我有点应接不暇,跑掉不少,还好总算在这个地方逮到了几条。我不由得想,大概鱼儿喜欢栖息在这样的乱石堆里吧!不然,为什么偏偏这个地方碰到的鱼多些呢?
    当然,摸鱼也不是次次都能摸到,毕竟水里是它们的天下,最厉害的摸鱼好手也不可能保证把把都能摸到。有些鱼你也不愿意它被你摸到,摸到一条黄古鱼,即使是个头小点的,弄不好,让它坚硬的刺扎一下,划破了指头,流出了鲜血,让你疼个半天。家乡有句话叫:黄古鱼刺了一泡尿,鳜鱼刺了一副棺。我就被它刺过,那伤口凉飕飕的,入骨地痛。我也顾不得手指头还在流血,按老人们说的,赶紧扯下裤子,对着指头撒泡尿,那热乎乎的尿温赶跑了凉气,人也不再觉得那么疼了。唉,这都是我贪吃惹的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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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南省 2016-2-1 08:36 | 只看该作者
嘉兆

    兆头一说,其源流可追溯远古,自汉代董仲舒提出“天人合一”的观点,后世遂牵强附会,以为帝王将相,奇人异士的诞生,必有嘉兆伴随着发生。随便翻出一本中国的正史,很容易找到有关嘉兆的文字。写的多了,见得多了,自然就觉得平淡无奇,无足怪之了。然而若果有嘉兆发生,是中国人都会多少有点想入非非了。遑论发生于自己身上呢?于是,发生于我身上的嘉兆也令我有了非非之想。
    我出生在1981年的晚秋,是在外婆家呱呱坠地的。按迷信的说法,对我外婆家说这是个不好的兆头。女儿在自家生孩,家里是要走霉运的。这个兆头我现在还是有蛮相信的,所以外公在我一墩一墩才学会走路的时候就撒手人寰,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的面貌。我最敬爱的外婆在即将六十大寿前也驾鹤仙乡了。两个舅舅相貌堂堂,一个脸朝黄土,背靠青天,当了几十年的农民,一个养家糊口,常年奔波,难登显达。哎,莫非是命也如此,恶兆在前,乃有此故,谁叫我是灾星临凡,罪孽深重呢。
    第二天,我二叔和村里的一个劳力就火急火忙地找来一把竹睡椅,来回走了二十多里地,把我们娘俩抬回了家。那时候的家是个什么样子呢?祖父在“文革”中挨批受打,关了7年的劳改,才被释放回家不久。祖母拖儿带女,长年外出讨米,如今儿女长大,她却因为人生刺激过大,得了精神病。一大家子人的生计就全靠我爸我二叔两把斧头在外面给人做木工所得的微薄收入来维持。家境如此,虽有得长子长孙之喜,可一家人却如何也高兴不起来。我们这的农村流行生儿生女要接客吃饭的习俗,在婴儿出世的第三日,要风风光光地办一桌酒席,宴请亲朋好友,左邻右舍的人都来热闹热闹,名曰办三朝饭或三朝酒。屋里穷得个叮当响,巧妇都难为无米之炊,三朝酒拿什么出来来招待客人呢?
    也不知是甚缘故,我的姑姑搬出一把“哈夜子”来,懂益阳话的年纪较大而又熟悉湖区的人大都晓得“哈夜子”是个什么玩意,若要叫出它的学名来,只怕是不能够的。不懂的人,稍微讲讲也能知道个大概。“哈夜子”是捕鱼用的,一根五六米长的竹篙,粗的那头锯出个榫头,插进一根两米左右长的圆木正中的榫眼里,形成一个“丁”字形。圆木两头拴上渔网,另一头总拴在竹篙上,这样,渔网拉开了,就成了一个巨大的三角形的网袋子。捕鱼的时候,竹篙抵着沟渠的一边,伸入水底,顺着底,一直铲到对岸,再一撬,凡是在网袋范围里的东西,就都逃不出那细密的网眼了。如此解说,没有见过它的也应该能知道了吧!
    姑姑扛着“哈夜子”,提着鱼桶,来到一个不大的野塘子。平静的水面看不到半点鱼的迹象。她熟练地撑出竹篙,轻轻地伸入水底,缓缓地推动竹篙前进,竹篙后面泛起了细细密密的小水泡。竹篙已经撑到了对岸,她撬起竹篙,也不知网子里有没有收获。姑姑收篙,从篙上传来一下震动,那震动越来越频繁,渔网里的动静也越来越大。“咿呀,有鱼,而且还有蛮大,有蛮多。”她便加快了收网的速度,一把一把的拖拢竹篙,拉近来一看,渔网里可就热闹了,只看见一块块雪白的鱼肚皮在网子了翻来覆去。姑姑迫不及待地把沉甸甸的渔网给提上了岸,把它摊在田路上,丢下了竹篙。大大小小的鱼儿一张一合地扇动着腮,在平地上蹦起来,翻过去,跳得人眼花缭乱。这时,姑姑便乐得再也合不拢嘴巴了。他急忙拿来桶,把那活蹦乱跳的鱼捧进桶里,一边捧一边数”一,二,三......总共三十七条鱼”。清一色的鲢鱼,没有一条杂鱼,大的半斤一条,小的二三两一只。“这一下子捞这么多鱼,正好给我屋里办三朝。”姑姑喜逐颜开,自言自语地说。
    人心不足,看着桶里的,又望着塘里的。姑姑抄起“哈夜子”,越发抖擞起精神,想要继续扩大“战果”。但事与愿违,反反复复捞了几下,姑姑硬是再没有捞起一条鱼,连个田螺都没舀到,拖上来的尽是些枯枝烂叶,塘泥水草。也罢,老天爷已经很慷慨地给出了它的馈赠,也应该知足了。
    回到家,一屋里的人都感到又惊又喜。不久,祖父也面带喜色拎着几斤肉回来了,他说他今天不知道哪来的运气,碰都碰不这样巧,刚好领到几斤肉票,正好应着这个急时之需。外面二叔也提着一尾鲜艳的红鲤鱼走进门,鲤鱼跃龙门,跃过了龙门,那鲤鱼可是要飞上天,化为龙的。就这样,一个热热闹闹,像模像样的三朝酒办成了。
    可怜我那时候是一事无知,鱼啊,肉啊,一眼都没看见。这么多年来,姑姑多次一看到我,就笑着提起那天的事,说我出生的时候是一个多好多好的嘉兆,还说有这么好的兆头,将来我肯定有出息。一晃眼,姑姑口中的“将来”都已经来了三十多年了,说出息,也没见多大的出息,我也只好等着这个“将来”的将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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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南省 2016-2-1 08:37 | 只看该作者
柴火饭

    柴火饭是架上一口大锅,用枯枝竹叶烧出来的米饭,以前的农村人几乎餐餐吃的就是这样的饭。一烧起饭来,满屋子的烟,呛得人眼睛都睁不开,眼泪鼻涕一齐流,滚出来的浓烟直冲屋顶,如同搅浑的水,向周围扩散,把厨房的墙壁都熏得乌七八黑的,那烟星子腾空而起,粘到房顶的椽子椽皮上,瓦片瓦缝里,年深月久,结成一条条,一线线,一团团黑乎乎的东西,悬挂在屋顶上,还随着烧火产生的气流一甩一甩的,看着都让人觉得不安。于是,如瓜熟蒂落般,那黑乎乎的脏东西掉到了人的头顶上,衣服上,锅盖灶台上,它还会趁你揭开锅盖时不注意,直接跳到了白花花的饭粒上。人们看到了也不觉得在意,把它挑出来,照样还能津津有味地吃着饭。
    烧出一锅喷香的柴火饭,是每个农村妇女的拿手本事,更是我外婆的三大烹饪绝技之一。外婆虽已经离世将近二十年,每当我想起她,都会自然而然地想起她煮的柴火饭,想起她曾经忙碌的厨房。说是厨房吧,里面一大块地方都被用做了猪圈。大的一个猪圈里躺着一头母猪,十几头猪崽趴在它腹下,你推我挤,咂咂有声地争着吸乳汁。小一点的猪圈喂的是架子猪,喂几个月就能出售。猪圈不远有一口大水缸,缸边是案板,切东切西就都在这里进行。案板过来就是灶,泥砖砌成,灶面子用类似于水泥的材料砌的,铺平,抹光。台上一边安上一口大锅,一口锅人用,一口锅猪用。炉口的台面上还挖出一个圆形的口子,刚好可以放上一个烧水壶,这样烧火的时候,多出来的火力也不会浪费,可以用来烧水,炉膛深处还空出一个洞连着烟囱,这就是外婆家灶台的全貌了。
    淘好了米,倒进锅里,加上适量的水,用锅铲把米堆扒平了,筷子在扒平的米堆上四处插几下,插出几十个小孔,方便通过水把热量传递上来。盖上锅盖,就可以开火了。外婆从灶台旁堆满稻草枯枝的屋角抽出一把草,对折起来,塞进炉膛里,划上根火柴,伸进漆黑的炉膛,点燃了草。每当看到这个情景,我就不敢走进去,因为刚生火时,出来的烟是最大的。柴火干燥还好,碰到下雨天,湿气重,柴火又被瓦缝里漏下来的雨水打湿了,火柴划上好几根,火就是生不起来。这时,外婆只好拿出吹火筒,鼓起气,口贴着筒口,对着那奄奄欲息的火星子使劲吹,一连几下,人都吹得面红耳赤,头昏目眩。而那火星如将死之人突然回光返照般“噌”地燃起来,火便生起来了,更多的烟也跟着冒出来,这时外婆便跑出来,边擦眼泪鼻涕,边大声抱怨:“说了要这个“罗妹几”把屋上的瓦片拣一下,他就是不听,害得老娘烟个半死。”“罗妹几”是我大舅的小号。旧时,贫苦人家怕自家小孩夭折,常给小孩取个带“猫儿”“狗子”的小号,把伢子叫成妹子,阎王爷听到了他们的贱名,便不喜欢,不收他们,于是就有了这样的叫法。希望阎王爷不要“眷顾”他们的孩子,让他们能平平安安的顺利长大。
    夏天里水亲,冬天里火亲。坐在灶口烧火是个坏事,也是个好事。炉口的温度比外面的温度要高好几度,热天走近去,一刻也不能待,冷天靠拢来,半天还不肯离。我记得大冷天里,我和外婆坐在灶台前,外婆坐着的是把高点的凳子,我搬着条矮点的麻凳靠着她坐着,外婆把凳子挪开点,我就搬着凳子过来点,正对着炉口,把脸凑近火边,尽情地享受炉火带来的温暖。而外婆则时不时地用火钳夹起树丫子,竹棍子往里送。于是,炉火又旺起来,跑出来的火苗都快要烫掉人的头发眉毛了。
    不知不觉,锅里响起了水沸腾的声音,不一会声音渐渐变小,米饭熟了的香气却越来越浓了。外婆能根据香气判断饭熟的程度,以此来掌握火候,她不再往里加柴火了,让膛里的余火慢慢地把饭煨熟,她也不急着去揭开锅盖,而是等那么几分钟,让锅里的热气水分充分收缩,才揭开盖。木盖儿一揭,一股热气喷了出来,一锅子米饭色白而均匀,不干不湿,饭粒饱满晶莹。锅子四周形成了一层薄薄的膜,我们叫它“锅巴荫子”,把它一块块扯下来,放进嘴里,入口即化,又香又甜。那一周的“锅巴荫子”只要是我在,都是我的。我伸出手跳着去揭那够不着的,外婆扬一扬手,做出一副要打人的架势,吓唬我说“慢点,慢点,莫烫着了。”
    外婆用锅铲先把容易铲走的米饭装进筲箕,锅底就只剩下锅巴了。稍微加点力铲下去,锅巴就一大块一大块的被铲了起来,翻过来,锅上层的锅巴嫩黄的,吃起来又脆又香,越到锅底,颜色越变越深,硬度也越来越大,也不好吃了。我掰了掰外婆的手臂,嚷着要外婆做米汤饭吃,外婆就从筲箕里舀出一铲子饭,添到锅里,把它和锅巴混在一起,搅拌起来,还时不时用锅铲使劲碾几下饭堆。一边搅拌一边淋水,那样子就像是建筑工人在搅拌混凝土。在水,热,挤压,搅拌的作用下,饭粒被揉碎看不到了,锅里的东西也接近了粥状,汤水均匀清亮,米汤饭就这样做成了。米汤饭做出来,外婆已经是手酸手软了。
    我端起新鲜出炉的米汤饭,跑了出去,也管不得外婆在后面大喊:“斯文点跑,莫绊倒了烫了手。”
    米汤饭放夏天里是消饿消暑的妙品,我老爷子最爱喝。六月的午间,他从田里回来,戴着斗笠,扛着耙刀,抓条毛巾,带着一裤管的泥水,一崴一崴地走进门,隔厨房老远,就听见他直喊:“堂客诶,你只先快点碾碗米汤饭来吃,饿死哒。”而我屋里老娘看到他这副模样一声不吭,赶紧刷干净锅,做起米汤饭来。做好了,端上来,一看,米汤清的清,浑的浑,饭粒好大一颗,这哪里是米汤饭咯,简直就是洗锅水里的残羹剩饭。老爷子还是端起碗,仰起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个罄尽,还直问“还有么?还有么?”唉,我老娘在娘屋里待了二十多年,怎么连她娘的手艺半点儿也没有学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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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发表于 湖南省 2016-2-1 13:03 | 只看该作者
要是能配上图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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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发表于 湖南省 2016-2-2 12:23 | 只看该作者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散文写得好,有文字功底,望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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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发表于 湖南省 2016-2-3 06:56 | 只看该作者
楼主是文联的吗?文字功底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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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楼主| 发表于 天津市 2016-2-3 07:28 | 只看该作者
呵呵,兄台谬赞,文联什么的,我也不屑去招呼它,自得其乐,适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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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发表于 北京市 2016-2-4 12:16 | 只看该作者
现在难有这样的雅人,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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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发表于 湖南省 2016-3-5 08:23 | 只看该作者
没看内容顶一个(本消息来自手机摩托迷:http://wap.motorfans.com.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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